我们都是傻逼 (长江以南)

　　路邱林沉默了半晌，无奈地笑了笑，“你他妈真是投错胎了，你该投胎当媒婆的。”
　　“操！”宋维笑了声。
　　出狱第二天，路邱林给远在一千公里外的父母打了个电话。
　　当初得知自己要坐牢，他给父母打电话说自己有事要出国一段时间，三年来也很少给家里打电话，偶尔让宋维帮他回家看看二老身体，送些钱。
　　三年前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整个S市甚至临边两省教育圈都有耳闻，那时候他无比庆幸父母离得远，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这几年来路邱林觉得最愧对的就是自己年迈的父母，从大学毕业出国留学，到后来的出柜，再到坐牢，父母一直为他担心，而他今年已经快三十四岁了，却连个孙子都没让他们抱上，简直是不孝。
　　电话里，二老得知他回国了很高兴，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家看看，路邱林说过几天订了票就回家，二老声音里透着兴奋，说准备好他爱吃的在家等着他。
　　挂了电话，路邱林抱着手机很久都没动。二老说话的中气已经不如三年前那么足了，而他也快三十四了，快要步入中年人的行列。
　　三年，说长不长，却是从他人生最重要的时期中截取掉的，让他曾经的意气风发犹如一场笑话。
　　可不就是笑话嘛。路邱林一直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到头来却被一个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年轻人搞到坐牢，他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在宋维家窝了一天整理心情，第三天路邱林打算去宋维的公司看看。
　　宋维公司是做软件开发的，路邱林懂一点，毕竟是大学时候的专业。宋维让他最近没事可以去他公司转转，看中哪个职位可以试试，路邱林答应了。
　　在公司待了一天，临下班前齐骏打电话找他们一起吃饭，三个人定在宋维公司楼下的一家本帮菜馆。
　　从进门开始路邱林的眼皮就在跳，到点完菜上菜了还在跳，他揉了揉眼睛。
　　“怎么了？昨晚没睡好？”齐骏问。
　　昨晚的确没睡好，心事太多，睡不好也正常，不过睡不好眼皮跳他还从来没有过。
　　“嗯，可能突然放松下来有点不适应。”路邱林拿起筷子，“先吃饭。”
　　宋维和齐骏要开车，三个人便点了瓶饮料。饭吃到一半，路邱林起身去上厕所。
　　厕所在走廊尽头拐个弯还要经过两间包厢的地方，路邱林上完厕所出来刚要拐弯，靠拐角的一间包厢门开了，路邱林没刹住车，和从包厢里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不好意思啊。”
　　路邱林边说边抬头，当看清眼前的人是谁时，他如坠冰窟，浑身僵硬，脑袋眩晕得几乎站不住。
　　秦磊……
　　一个深埋在他心底，爱到撕心裂肺，恨到痛心彻骨的混蛋！


第4章 痛
　　秦磊比路邱林高小半个头，路邱林逆着光仰头看他，秦磊比三年前更加英俊，更加成熟，深邃的眼眸中透出来的骄傲和桀骜是三年前的路邱林最喜欢和迷恋的，现在却刺得他眼睛发疼。
　　路邱林觉得自己要疯，身体里某种熟悉的不适和疼痛从骨子里沁出，很快蔓延至全身，他扶着墙想穿过秦磊往包厢走去，却在刚刚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转身往卫生间奔去。
　　路邱林撑在马桶上吐了个天昏地暗，吐到胃痉挛，吐到眼泪吧嗒吧嗒掉进马桶，他用手背抹了把眼睛，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有多久没这样了，上次还是一年半前。刚进去那阵，一想起秦磊身上就疼，然后就吐，像是身体某种无意识的应激反应。
　　后来他强迫自己别再想那混蛋。慢慢地，应激反应出现的次数少了，直到一年半前完全消失，后来就算偶尔想起来也不会再出现，他以为自己已经好了，没想到今天再次发作。
　　路邱林把脸埋进膝盖，静静地等身体恢复平静，直到手机传来振动他才动了一下，掏出手机看了看，是宋维打来的。
　　他接起来还没说话，宋维的声音先响起来:“要我去厕所捞你吗？”
　　路邱林清了清嗓子，“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路邱林又抹了把脸，打开隔间门走了出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抱着胳膊在洗手池旁站着。
　　再退回隔间就太怂了，路邱林垂下眼眸走到洗手池旁洗手，他不认为秦磊是在等他，他只想洗完手赶紧离开这里。
　　洗手的时候路邱林一直垂着眼睛，尽量忽视那道让他心脏狂跳的视线。
　　洗完手刚转身，一道黑影如巨山压顶，挡住了他的去路，也挡住了他眼前所有的光。
　　秦磊上下打量了路邱林一番，低声开口:“路老师，这么久没见了，就不想抬头看看我？”
　　路邱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勾着唇抬头看秦磊，邪邪一笑:“秦老师，好久不见。”
　　秦磊盯着路邱林的脸，“路老师出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啊。”
　　“哪敢劳秦老师，哦不对，现在应该叫秦校长，或者秦董事长大驾，秦董当初亲手把我送进去，出来就不麻烦您了。”
　　秦磊眼睛里闪过一丝狰狞，不过很快恢复过来，他说:“路老师太客气了，话说路老师这几年过得不太好啊，人也瘦了，头发也没了，连气质都不如三年前出众了，路老师你这样很让人心疼啊。”
　　“是吗？”路邱林笑了笑，“那可真是污了秦董的眼了，既然如此，那我还是赶紧离开吧，免得秦董多看我两眼都吃不下饭。”
　　路邱林绕过秦磊大步离开，在门外拐弯的时候差点站不住，他几乎听到了自己疯狂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呼吸声。
　　路邱林扶着墙加快脚步，最后几乎是跑回包厢的，包厢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双膝跪倒在地，对着地板剧烈地咳嗽起来。
　　走廊尽头，秦磊死死地盯住路邱林离开的方向，脸上是骇人的沉黑，眼里是赤裸裸的欲望，像吃人的魔鬼盯住了猎物，欲将路邱林整个吞进腹中才罢休。


第5章 再遇
　　路邱林的反应把原本正在吃饭闲聊的宋维和齐骏二人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将人扶起来安置在椅子上，“怎么回事？”
　　路邱林闭着眼睛，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喉结无意识地滚动着。
　　齐骏单膝跪在路邱林面前，捧着他的脸低声说:“邱林，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睫毛抖动了两下，路邱林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里是痛苦，还有……恨。
　　“你到底怎么啦？”宋维皱眉看着他。
　　路邱林重新闭上眼睛，胸口在剧烈的起伏中逐渐归为平静，他说:“我遇到他了。”
　　宋维和齐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惊讶。
　　“这么快。”宋维说。
　　“是啊，这么快，”路邱林喃喃，“我还什么都没准备。”
　　要准备什么呢？准备了三年还不够吗？
　　在牢里，他很多次地想象出狱后如果再见到秦磊，他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会说些什么，但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该再见到他，他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第二次，否则老天爷都不会原谅他。
　　曾经带着矛盾的心情做过的无数次的心理建设，在现实面前却毫无用处，三年前斗不过他，三年后还是斗不过他，路邱林觉得无比挫败，他这辈子都斗不过他。
　　“邱林，你还好吗？”齐骏很担心路邱林。
　　路邱林的脸色已经比刚刚进来的时候好多了，他摇了摇头，又笑了笑，“我没事。”
　　这一下过后，三个人也没了吃饭的心思，便招来服务员结账后准备离开。
　　走到饭店外面，他们再一次撞上秦磊。
　　秦磊和一男两女正站在门口说话，男的很帅气，两位女子都很漂亮，同样高挑的身材，一个穿长裙，一个穿短裙，短裙的活泼俏皮，长裙的温婉大方，气质出众。
　　秦磊正对着饭店大门，眼角余光扫到路邱林他们出来，再看过去的时候，目光明显一暗，表情黑了三分。
　　“怎么了这是？”陈柯凡顺着他的目光转身，一看，愣了愣，“这是路哥？”
　　秦磊没说话。
　　秦苗也转过身，同样也愣住了，“路叔叔？”
　　秦苗伸手拉了拉秦磊的袖子，“哥，那是路叔叔吗？”
　　秦磊连表情都没动一分。
　　长裙女子站得离秦磊最近，敏感细腻的她从刚开始就觉得秦磊不对劲，却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她只觉得秦磊就像一头猎物被夺欲奋起夺回的野兽，野性而危险，让她不由得心生畏惧。
　　路邱林三人也早已看到秦磊，即使隔了几米远，路邱林也能察觉到秦磊的视线。
　　“那臭小子居然也在这里吃饭，真他妈晦气！”宋维啐了一口。
　　两方人越来越近，当路邱林一脚踏出大门的时候，秦磊突然伸手揽上了长裙女子的腰。
　　这一动作让在场不少人愣住了，长裙女子惊讶地扭头看着秦磊，目光中满是喜悦和羞涩。
　　路邱林的视线从亲密靠在一起的秦磊和长裙女子身上掠过，目光抖了抖，很快又恢复平静。
　　“路叔叔？”
　　就在两方人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秦苗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