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是,太阳也是。
还有他送自己的金属耳钉,光一照就折射出银光,在黑暗中看得格外仔细。
后来上了大学,班上有个颇为文艺的妹子在读书会上分享感悟,她说:“你是觉得月亮美吗?你只是觉得月亮像他。”
那一刻棠明像被箭失正正击中。
往昔今日如花藤蔓延上心脏,睫毛被光打下,投出又密又长的影,他细细摩挲江初月额边的软发,又问:“宝贝儿,好看吗?”
被问了两遍江初月才回过神来,微微偏头,眸光被不断绽放的烟火映得明明灭灭,里面那层星亮又像海边升的初阳,与海水交织而成绮丽的梦。
他说:“不如你好看。”
棠明就低低笑起来,埋在他颈边,头发擦着江初月的脸颊抚动。
痒痒的。
他想开口让棠明别贴那么近,他腿有点软,黑暗中突然射出一道强光。
“哎!谁呢!谁在这儿放烟花了?!”
“操。”棠明在他耳边低骂,笑意还未褪,显出几分漫不经心,“宝贝儿,这儿有管制,不准放烟花的。”
“那你……”
还不等江初月懵逼,棠明拉起他就迈开腿,“跑啊!”
跑步带起的气流拂过衣角,重生回来第一天,他被棠明这样牵着跑进校园,现在流年累月,他们还在一起,他被棠明以同样的姿势牵着,落入繁华人间。
“……应该是没追过来了。”
一进入吵嚷的商圈地界,背后骂骂咧咧的声音才终于消失,他俩跑得有点喘,棠明牵着他又往人群中间挤了挤。
情人喷泉就在旁边,他们和周围所有情侣一样,漫步于此。
棠明想问问江初月渴不渴,要不要买瓶水,突然广场上方传来一声钟响。
像古老寺庙的晨钟暮鼓,恢宏尾音和听者胸腔共震,悠悠然飘出好远。
江初月知道,这是商圈的每日零点报时,他在心里轻轻低喃:十二点了。
下一秒,他拉住棠明的手一顿,抬头说:“棠明,生日快乐。”
棠明笑意璀璨地看他,他就迎着这样的目光微微仰头,和棠明接吻。
人流熙熙攘攘,天上夜幕低垂,星河遥挂。
他们一同走过一世,又牵手走过一世。
钟声敲响,新年伊始,彼时年少他们相拥。
棠明微眯着眼看到江初月颤动的睫毛,刚想揽住他的腰加深这个吻,江初月就红着退开了。
他掩饰性地抽出一盒仙女棒,作势要拆开。
棠明眼神轻佻,带着些微阑珊醉意,噙着笑把江初月一把扯进怀里,轻声说:
“过来,我再亲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
第96章 番外一(张璃)
刺眼灼热的阳光照射而下, 校园里树木枝繁叶茂,向阳一面的绿叶折射光线——
刺人眼睛。
一中高二理科三班教室内。
物理老师在讲台上费心尽力,一边讲解例题一边把黑板拍得“噔噔”作响, 迎光看去甚至能发现他喷出来的无数唾沫星子。
于时坐在窗边, 窗外炎热的光线随星球转动已经从他身后移到了课桌上, 形成一道曝光过度的棱形光晕。
前后有同学被光线打扰, 拉了帘子。
于时却没动。
他睫毛微垂, 头发和眼睫被光线打出影子,遮住了瞳孔。眼神就隐匿其中,让人看不真切。
实际上于时正盯着桌上的刺人光晕看,看得眼睛有些疼,入眼处成了一片白茫茫。
视觉上的单纯能让他心绪平稳些。
——于时最近有点烦。
物理老师兼班主任讲解完例题,又开始强调高考距离很近了, 还说明天就出高考成绩,即使没有轮到高二, 他们也该紧张起来了。
明天出高考成绩……
于时他哥那个正儿八经的应届生却还在外头不肯回来。
家里人都很担心。
这还不算,好巧不巧,于青裕几天前又找上他了。
于时知道于青裕什么意思,他就是想来要钱的。
但这个节骨眼上,于时不想给家里再添乱, 暂时没有把事情告诉他们。
灼热光线被飘荡的薄云遮盖,渐渐地暗了下去,待到不再刺眼,又渐渐重新亮起来。
吹动云层的风就从窗外抚进来,闷热黏腻,是于时很不喜欢的热风。
他轻皱眉头,这才关上大开的窗户, 拉了窗帘。
下课铃响起,班主任停了鸡汤灌溉,走出教室。于时的手肘搭在课桌上,窗帘内昏暗的光线里更显少年骨感白皙。
他顿了一会儿,从桌肚里摸出手机。
上头没有于青裕发的信息,倒是有条微信。
是他补习班前助教发来的。
前助教叫张璃,高中时期也是就读于一中。
于时对张璃的第一印象并不好,觉得这人的眼神像刚刚附骨而上的黏腻热风,怪不舒服的。
但后来他们在运动会上又见过一面,才发现张璃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反而有些天真单纯。
何况这人做助教真的很尽职,老师布置的任务他总会再单独转发一遍,看得出来是个上进的人。
于是每条他发来的重复作业或者通知考试之类的机械消息下,于时都会回复。
后来张璃高三毕业,补习班换了助教,新来的是个小姑娘,再也没有重复过布置任务的消息。
修长的手指轻按屏幕,一秒的时间都不到,系统检测指纹自动解了锁,微信消息跃于屏幕上。
【张璃:我记得这个季节,一到了下午,教室的光就很刺眼。】
是一句闲聊。
于时极淡地皱了皱眉。
指尖停留在屏幕上,有意被调暗的亮度还是溢出残留光线,丝丝攀上手指顶端,照出指腹轮廓来。
其实于时和张璃重新联系是因为前几天的补习班他没去上,理由也很简单,那天周叔一走他就被于青裕缠上了。
新助教和他完全没有交集,连好友都没被他通过,或许是兜兜转转过好几个人,最后是张璃来问他:怎么没去上课?
于时随意回了个:睡过头了。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下次可能还要请个假。
大概是一年来自己从未缺席过补课,那边很久都没回,第二天才来了消息:
【已经和老师说好了,有事再联系我就行。】
和从前一样,这样一条公事公办的信息,于时也认真回了个“好”。
但此刻手机上的这条……
原本极淡的皱眉变得深了些,于时拇指贴上手机边缘,很细地摩挲。
第一次见张璃的那种感觉又上来了,他不由得抬头,怀疑是自己窗户没关严,漏了夏风进来。
发现一丝风都没有,他又下意识地想要往后偏头——
……想什么呢?
在动作之前,他及时打断了思绪。
因为一句闲聊就怀疑有人在观察自己,也太神经质了。
想了想,于时还是直接锁了屏,没回这条消息。
如同从前一样,夹杂在机械通知中的寥寥几句闲言,于时从不会回复。
其实换作别人,他不至于如此高冷。
但对张璃……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得那些不经意的,与学习无关的闲话,像越出雷池的步子,但凡他接了,很多事情就会失去原有轨迹。
也或许是,会回归残忍的真相。
这样莫名的想法有时候会把于时弄得疑惑又烦躁,所以干脆规避。
-
下午放学的时候,连校门都没出就看见了于青裕。
于时瞬间紧捏起拳头,眼神发沉。
他绕开周叔的车,带着人到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巷子里。
于青裕还是那副假惺惺的样子,一个劲儿地解释自己不是要钱,就是想他了。于时自然不信,心里越发烦躁,直接说了自己不可能跟他回去,要他开个价。
可能是亲生儿子过于冷漠,于青裕有些激动,在催促下又说要想想。
于时跟他纠缠这几天本就是想留下些信息之类的证据,扔下一句具体的手机上说就走了。
如他所料,于青裕没有跟上来。
但于时没想到,他哥那天回了学校,正好撞到他们,最后还是棠一德出手把事情解决了。
奇怪的是,他哥后来单独提醒他,小心张璃这个人。
于时翻出他们的联系记录,看到公事公办的条条消息,还有时隔快一年才重新聊上天的贫瘠对话,也不知道该防着人些什么。
于青裕这次被解决得异常顺利,于时彻底松了口气,本以为自己能完全摆脱由亲生父亲带来的痛苦回忆,没想到——
在于时踏上去大学的路上,手机震动发来一条彩信。
于时点开,发现是张图片。
——上头是于青裕鼻青脸肿,血迹斑斑的脸,看上去除了还有呼吸,眼神中已经了无生气。
图片下面还有条留言:
【早帮你备下的礼物,开学快乐。】
一点都不快乐。
阴冷幽暗的窥视感从心头升起,传至四肢百骸,遍体生寒。
于时紧皱眉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僵硬地微动脚步,无法抑制地四处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