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肖哲上辈子所了解过的,郑军一心想着要翻身却赔的一蹶不振,生意破产后被高利贷追债追到走投无路,又没有勇气跳楼割腕,最终偷渡去了越南从此了无音信。而露莎姐一见大事不好,立刻把家中能折现变卖的东西一卷而空,从此也没了消息。
而唯一被留下来的只有还不到十八岁的少年郑远帆,放高利贷的要不回钱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做他们这行的都是本地的黑势力,有的是手段。爹跑了娘没了都不算事,剩下谁抓谁,于是郑远帆便被抓走了送到他们经营的风月场所里去了。
他长得清秀白净,很像儒雅俊秀的郑军,还遗传了他母亲刘英莲的恬静气质,年纪小身体条件也好,落到了这种地方又哪能有个好。郑远帆也想过跑想过逃、想过宁死不屈玉石俱焚,可到了这种地方任凭你有多大的勇气多硬的骨头、也得一点点给你磨平了。
何况郑远帆从小也算是娇生惯养、没经历过什么风雨挫折,被这么一打一骂一吓,不由自主的就屈服了。
而他的运气也不错,没接几次客就碰上了关航。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肖哲上辈子就已经了解的情况了,郑远帆被迫下海后遇上雷明,他所在的那家具乐部还挺高档,在一个很有意思的鸭头手底下。说是有意思,是因为这位鸭头没下海之前做过娱乐圈的艺人经纪人,在流落到了这种地方之后,一心把自己手底下的小鸭子们都打造成MB的明星,于是他努力发掘每个人的卖点和闪光点,为每个人都打造出最合适的形象包装。
而郑远帆的卖点就是“卖身还债”,他本身的形象就是文弱秀美,而且来这种地方的人非富即贵,经由鸭头的一番包装和介绍,郑远帆的身世和形象便更加楚楚可怜起来,而且清高孤傲的像朵小白莲,有很多人都好这一口,还有好几个身份显赫的客人想长期包养郑远帆,不过都被鸭头一一拒绝了,努力想把郑远帆打造成店里的最新红牌,就要让他显得更奇货可居才行,让那些客人能看着、却不能天天吃着,才会吊着他们、也更让人对这个未来的红牌心存怜惜。
而那天关航是被合作的客户请去的,他本来没留意被推到自己身边的这个秀美少年,平时也经常出入风月场所的他可以十分自然的应付这种场合,既要守身如玉又不驳人面子。
而当关航听到那个经理在对自己喋喋不休的介绍这个名字叫小帆的少年时,并没有注意到什么,反而是他的那位合作伙伴特意把这件事当趣闻讲给他听,指名点姓的说了郑军当年如何如何、后来如何如何,自己跑了害得亲生儿子在这种地方卖身替他还债。
关航一听到郑军这个名字就愣住了,他妈当年和人跑了之后,他老爹也曾经忿恨了很长一段时间,咬牙切齿的说如果郑军再敢来他的地盘上一定让他完整的进来零碎着出去,而郑航老爹下手的那些兄弟们也都知道他们的大嫂是跟个叫郑军的人跑了,这种话都是毫不避讳的传进关航的耳朵里,关航从小就知道自己妈跟个有钱的商人跑了,而且知道那人叫郑军。
而长大成年后的关航虽然从来没有想过要找到母亲相认,可是多少也知道些消息,比如他们在哪个城市……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再多作留意,毕竟他对这个母亲也没什么感情,更没想过相见。而今天突然听到郑军这个名字,关航下意识的就往那个方向想了,难道对方口中的郑军就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郑军?
关航跟那位客户又打听了几句,然后心里就笃定了,他当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只是隔天找人牵了线,去见俱乐部的幕后老板,也就是当地的黑帮集团负责人,在经过谈判之后确定了郑远帆是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同母弟弟,然后提出自己替郑家还掉所有的钱,并且带走郑远帆。
有人给还钱,人家老板自然高兴,再说多少也要卖一点面子给中间人。于是雷明付了大笔钱,把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给领回了家。
苦情白莲花流落风尘,幸被亲人寻来救走,皆大欢喜的一幕戏,唯有当时负责调教郑远帆的那位鸭头有些不开心,感觉自己一腔心血付之东流,并且觉得只要假以时日,郑远帆必定能成为自己旗下最炙手可热的红牌之一。
那时候正是关航事业重新好转的时候,替郑家还的钱不是一笔小数目,让他多少有些吃紧,而且贸然的带了这样一个陌生人回家,他也很担心肖哲不高兴。不过那几年正是肖哲初为人父、爱心泛滥的时期,郑远帆的到来不但没有让他介意,反而让得知事情始未的肖哲怜惜不已。
从此后郑远帆就成了关航和肖哲家的另一个新成员,而因为夫夫两个担心他在那种地方走了一遭会有心理阴影,便尽量多的关怀他。关航偶尔会忙的不见人影,肖哲那时全职在家照看两个孩子,他几乎把这个弟弟当成了第三个孩子看待,过多的父爱便都倾注到了郑远帆的身上。
一家人在一起住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直到关航和肖哲都觉得郑远帆身心都没有问题可以面对社会正常生活了的时候,才替他联系学校,送他去念书。虽然是本地的大学,不过肖哲觉得应该让他多接触人群融入社会,于是便做主让郑远帆住了校,至于关航对这种安排更是举双手赞成,以他自己的成长经历来看,他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和孩子都太娇气,完全没有独立自主和能吃苦的精神。
关航主要做的是外贸生意,给郑远帆安排的也是专业的语言培训学校,等他毕业后直接安排到自己身边工作。而郑远帆也争气,学习期间表现良好,成绩也不错,并且没有恃宠而娇,去关航公司实习的时候非常努力认真,并且主动要求住员工宿舍,再没有去打扰关航和肖哲的小家庭。
肖哲回忆完这些经历,便忍不住冷笑,他现在想知道的是,郑远帆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和关航没有血缘关系这件事、而关航又知道不知道这件事、如果知道的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如果一直不知道的话,他们是怎么克服心理困难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兄弟”搞在一起的?
肖哲揉揉额头,这些事实就像身体上的病患一样让他难受,你不忍心直视它或者不敢面对它的可怕以及丑恶,却没办法假装不知道或者放任他自由蔓延下去。
还有一部分隐情没有摆明在书面上,只在那两个人的心里隐藏着,肖哲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得到真相,却知道自己肯定不会乐意被欺骗两辈子。
他把调查结果小心的收好,纵然心里纷乱恼火非常,却还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在孩子们面前表现出来。
而晚饭的时候,肖淼又一次问道,“爹地什么时候回来呀?”
关鑫本来正在吃饭,一见肖淼发问,立刻也附和着问道,“是啊、爹地什么时候回来呀?”
肖哲神色自若的回道,“快了,可能是后天吧。”
于是肖淼才满足的继续吃饭,只是不时抬起小脸看看肖哲、又看看关鑫,然后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让爸爸和爹地分手,做为家里第三个男子汉,他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家。
021 面对现实(一)
关航回来的前一天,肖哲又收到了一份调查报告,是关航和郑远帆出差的那天就开始的,看照片和调查员的记录,这两个人倒是规规矩矩,像所有一起外出工作的上司和下属一样,不过因为关航并不是只带了郑远帆一个,身边还跟了两个经理,所以也有可能因此而收敛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肖哲就直皱眉觉着胃里不舒服,就好像在吃一个苹果的时候,你虽然看到它完美漂亮的外表可是却深深知道里面一定有虫的那种感觉。
再次小心的把资料收起来,肖哲一个人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大概是因为生命横穿了两个时光的关系,他现在总是神经特别紧绷、没办法平静下来,曾经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都成了过往云烟,肖哲觉得如果自己再不做好自我调解的话也许哪天就彻底崩溃了。
他也担心,自己哪一天醒来就又在另一个时光中了,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他都会认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幻想。庄公晓梦迷蝴蝶,他不知道自己是蝴蝶梦里的庄公还是庄公梦中的蝴蝶。
这种紧张和担忧,让肖哲连入睡都困难,每天早上起来都非常疲惫。尤其是今天,因为关航就要回来了,在没有正式挑明一切之前,肖哲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才好。
晚上的时候,关鑫和肖淼放学到家后,关航也回来了。外出了好几天的男人一进门,两个孩子便向他扑了过去。
关航一手一个,把两个小家伙抱起,可纵然他身体强壮,也禁不住两个小家伙越来越重的体重了,很快被压的倒在沙发上,一大两小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团。
肖哲在不远处看着,曾经这总让他心里既温柔又喜悦的一幕,此时却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而关航逗完孩子,又向肖哲走来,他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走过来一把抱住了肖哲,像头大狗似的在他脸上脖子上蹭了蹭,用力的吸着气,笑着说道,“想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