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这个男孩就看到了极为不堪入目的一幕:
他的父亲只用一个电话就购买到了一个与他年纪相差不大的女孩。那女孩在被人打了麻药后全程没有任何知觉,如同餐盘上的羔羊。接下来的一幕里,小男孩就那样从柜子缝中完整的目睹了他父亲的全部兽行。
那是一种崩溃碎裂击破一切般的开端。
仿佛脑海里有什么作为人类的健全人性突然崩塌了。道德三观全面化为粉末消失,知觉和认识全部海啸般倾覆!
那天,小男孩躲在那个漆黑狭小的柜子里,无比恐惧地把这段记忆刻在了他人格的最深处。此后健康成长的幼苗被灌溉了硫酸,扭曲长成了怪物一般的模样。当他长大以后,每时每刻回忆起来,都能无比清晰地记得那个极度黑暗的藏身柜子、柜子外发生的一切,以及自己那双由于不敢出声被他咬得鲜血淋漓的双手!
人的死亡分为三部分,□□上的死亡标志着他不再存活于世,社会面貌上的死亡标志着周围不再会有人记得他。最后是精神上的死亡,意味着他已经不再是个人类,而是从地狱中被放出来的彻头彻尾的魔鬼。
顾非声被脑海中出现的那些画面恶心得翻江倒海想吐,他捂着脖子趴在水池边上干呕了很久,深刻感受到由于情绪的变动带来的胃部痉挛抽搐。足足十几分钟以后,才勉强缓缓平和下来。
他拉开冰箱取出一瓶玻璃瓶装的矿泉水,拧开铁皮盖子,取出小软木塞后猛地喝了一口。自从十岁时那件事情发生后,他对入口的食物非常谨慎,水和饮料也只喝这种玻璃罐装的,保证能够食用的时候透明得看清楚里面的成分。
等喝完冰水压住恶心后,顾非声把那碗海鲜面给全倒了,缓慢拖着自己一副疲惫的身体走上了顶部阁楼。
他拉过欧式躺椅,在露天玻璃的星空照耀下安静地躺在那副《天堂岛》油画前面,许久过后才长出了一口气。
顾非声全身都没力气,却又感觉心头一直压着的东西在今天被搬走了一小块,精神上的放松令困意席卷了他。
在睡着前,耳边还有一个声音来自遥远的过去,不停地回响着:
“Will you love me……”
顾非声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被那脑海深处回荡的声音折磨得无比痛苦。
他闭着胀痛的眼睛没有睁开,忽然心想:“终于,他在网上买的那批冷冻肉总算要到了。”
毕竟他等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
第17章
红月电子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杨野在被警察掌握到犯罪行为的确切证据以后当即逮捕了。当局在有人举报的情况下,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就查出了他这些年所有的人口购买交易记录,被他害过的受害者足有数十人,涉案人口年龄段极其相似,其中人口买卖大部分都来自农村家庭,还有一些是三不管的洗浴中心。
如此人面兽心的富翁在法律的制裁下当即锒铛入狱,几个月后他数罪并罚被判了死刑,没有逃过正义的宣判。
红月电子科技有限公司的股价在市场上一夜之间暴跌,在网络舆论和时事的不断发酵下,这家电子科技公司在一两个月内迅速地破产了,其余资产被其他竞争者相继吞并。
这件案子本来只是一个疑似青少年自杀的案子,却牵扯出了这么多受害者和另一桩大案。市局和省厅立刻给予了强烈关注,要求涉案警察务必不惜一切代价查清案子背后所牵扯的事情,安抚受害者,制裁一切犯罪相关人士。
在另一方面,市局刑侦支队由于死者家属的强烈要求,把死者杨星月的尸体送去了殡仪馆,并且安排迅速火化。
对此警方也没办法。反正案子都破了留着尸体也没用,退一步来讲,就算是杨星月活着被判死刑枪决,那按照刑法尸体也是要还给家属交给殡仪馆火化带走的。
——当然,如果是那种实在找不到任何一位亲眷家属朋友邻里的另谈,这样的一般情况下会直接火化或者把遗体捐给警校法医系或者国立医科大学,泡进福尔马林里做成大体老师标本,为医学做贡献。
顾非声大清早的心情非常好,打开们就看到了送到自己家门口的一个保温箱。他对着箱子里面的食材轻轻吸了口气,看着奶白色的液氮从箱子里飘了出来。这份食材来之不易,拆快递的顾非声欣喜不已。
他温柔地看着那些冷冻肉垂涎三尺,不由地自言自语道:“我要怎么料理你才能够更好吃呢?”
顾非声把那些鲜肉拖进厨房放在木质案板上,挽起袖子抽过一条围裙低头系上,又在刀架子上精心挑了一把德国制造的砍菜刀。
德国出品的菜刀,刀锋没有日本出口的那么亮,透着一股喑哑的暗光。这种刀沉稳,踏实,坚固,用来把有点硬度的食材切开再合适不过。
顾非声高高举起那把菜刀,一声闷响后,把案板上的肉连皮带骨剁成了两半。
……
杨星月的母亲在丈夫入狱和儿子去世的双重打击下精神不济,仅仅几天而已就瘦脱了人型,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她被自己多年的朋友搀扶着,身边跟着几个便衣警察,在殡仪馆见了自己儿子最后一眼。这是必须经过的程序,尸体在火化之前需要由亲属过目。
带着口罩和手套的殡仪馆工作人员拉开裹尸袋的拉链,只露出一张被冰冻过的苍白英俊面孔。杨母看到自己的儿子就是眼前一黑,嘴皮发抖强撑着看他,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想要再多看一眼。
带口罩的工作人员眼里划过一丝光,他把拉至尸体下巴的拉链又快速拉了回去,对家属说:“遗体必须尽快火化。确认程序过后就会推进火化室了。”
“就不能让我再好好看看他么?”杨母虚弱地恳求道。
“尸体已经离死亡时间过了好几天了。”工作人员带着口罩让人看不清表情,“而且,他是犯罪分子。从法律上来讲,应该迅速安排遗体火化。”
听到犯罪分子四个字,杨母眼前一黑身体一软,竟是再也受不住打击地昏了过去。被一旁一起前来的好友连忙搀扶住,带出去休息了。
那个殡仪馆工作人员暗地里松了口气,把那个裹尸袋放进推车箱里,一会儿送进去火化。
杨母神经濒临崩溃,被扶出去以后,她只是在椅子上挨着朋友的肩膀睡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又挣扎着醒了。她像是做了个噩梦,醒来以后张皇失措地跳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就往火化室那边冲。
由于站起来得太快,她扭着了一下脚。这一举动引起了朋友和几个便衣警察的关注,几人连忙上前搀扶着她。朋友问:“你怎么了?!”
杨母哭着说:“我梦到星月了,他对我说里面被火烧着的人不是他!”
众人皆是惊讶,几个便衣警察面面相觑。他们是被刑侦支队派来监视的杨母的,她的儿子和丈夫都是罪犯,按程序需要在警方的监视下渡过一段时间。
朋友以为她只是悲伤过度:“你不要太难过了,里面不是他又会是谁?”?
“我不知道!”杨母瞳孔收缩,万分崩溃地说,“可他在梦里对我说,有人买通了殡仪馆的人,他被切分成了好几块,冷冻着送到了别的地方……他说好痛,我儿子在喊我救他!”
周阆接到便衣警察电话的时候还在警察局里皱着眉看文件。他端着一杯豆浆喝着,在他心中迟到的正义已经不算是正义了,对那些无辜的受害者们怀着一种难言的不安。当他接到殡仪馆打来的电话以后足足愣了两秒钟,放下豆浆突然就冲了出去。
迎面撞上了上官红,上官红拦着问他:“你干嘛?又想到哪去?给你买的吃的你吃完了么?不吃完不许出这门。”
周阆把他一巴掌呼开,走出几步又转头对着上官红说:“你马上带着谢逐定风去一趟殡仪馆,就现在。”
上官红忍了又忍,压着脾气道:“干嘛?杨星月那人渣火化黏锅啊?”
周阆抬高点声音:“那人渣他妈怀疑炉子里烧的根本不是自己儿子!”说着他就跑了出去。
“你到哪去啊?!”?
“我给她找儿子去!”周阆沉着脸就往外跑。
……
顾非声心情极为不错地在厨房活动着,嘴里还哼着歌。
他把切好的肉块倒入水中,加了姜片和葱段,煮了一会儿以后用一把网纱漏勺一点点捞去蛋白质熟化以后形成的浮沫。
另起一口锅,倒入橄榄油,放入一勺蒜末和姜末,缓慢等待它们微炸变色,接着把煮熟的肉捞出控干水份倒入锅中。顾非声一边放入调料和一个包着各种香料的布包,倒入高汤盖上锅盖,按下定时器放在桌上开始闷煮。
突然,他家别墅的门被咔擦一声打开了。
顾非声叹了口气,心里期待那个身手矫健能够翻墙并且上次就记住他家开门密码的混蛋,进门能够记得脱鞋。
他用一个小碟子盛出锅里的一点汤,薄唇吹了一下热气轻轻抿了一口。心想味道还不错,不用再额外放海盐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你在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