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演员，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反叛，那时候想要逃离魏家而已。”魏竞川的声音撞到玻璃上，显得沉闷。
“但现在不是很好吗？”余朗笑了一下，“魏老师，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你走上演戏这条路的，你不也已经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事情了吗？我们也有了个好演员啊，如果没有你，就不会有《牡丹亭外》这么好的电影了。”
余朗仰起一点脸，水流映过来，光影流动间，显得他的瞳孔更加透亮干净：“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在《雀跃》遇到的人不是你，我可能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那会儿一开始只是想着玩，但你真的教了我很多，如果没有《雀跃》，我大概会去做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吧。”余朗拉着他的手，很感慨地说，“所以魏老师，你能做演员真是太好了。”
两个人已经走到这个海洋馆的海底隧道里，四周全是蓝色的流动的水，不同的海洋生物安静地从他们身边经过，大部分魏竞川叫不上来名字。
它们会在乎人类的悲喜吗？
魏竞川想起母亲留下来的那一本未完的绘本，她画了一个在海底最深处的故事，作为主角的那一条小鱼，说要给自己的家造一个太阳。
一个可以把黑暗赶跑的金灿灿的太阳。
魏竞川的成长过程里没有童话可言，缺乏陪伴，缺乏关爱，不知道自己母亲是个怎么样的人。被放在模具里长大，过早地被迫承担责任，离经叛道在二十二岁那一年，然后再也没回过家。
第一次找到那个绘本的时候，他觉得他就是故事里给小鱼泼冷水的那类人。
“不要异想天开了，海里怎么会有太阳？”
他想自己的母亲应该是个很笨的人，才会相信魏槐林口中的爱情，才会让小鱼用网去兜太阳在水中的倒影。
两者很相似，皆为虚幻。
余朗也是很笨的人，缺少防备心，很容易被骗，好像有用不完的信任和乐观主义。
此刻这个很笨的家伙正在努力地安慰他。
余朗的手比魏竞川的要小，手心温热且柔软，会让人觉得安宁。
这个海底隧道很长，幽深的蓝色围绕，好像真的走在海底那样。
海底确实可以有太阳的。魏竞川注视着余朗的背影，在心里这么想。
第32章
两个人消失了半个小时，等回来以后，余朗很认真地给导演组道了歉。
在导演组的强烈要求下，余朗和魏竞川答应一会再去海底隧道多拍一点素材。
他们错过了演出，于是就走到贩卖周边的商店里去逛。
这家店非常大，修了有三层高，没有设置电梯，如果要到上面去，需要自己走螺旋楼梯。楼梯紧靠展馆，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的动物。
余朗显然很喜欢这个楼梯，他走得很慢，眼睛一直在往外看。魏竞川的手放在他身后，没有碰到他的身体，看起来绅士又体贴。
周边商店最多的就是毛绒玩具，从企鹅到海豚，大大小小，挤在柜子里，看起来很热闹。
余朗看了很久，最后选了一条细长的小鱼，绒布材质，他说可以给抽屉咬着玩。说完这句话他又蹲下来看下面那一排圆滚滚的团子，团子上印着动物的脸，有一点滑稽的可爱。
“既然我给抽屉买，那我也得给lucky买，不能偏心。”余朗举起一个印着企鹅脸的团子给魏竞川看，“这个怎么样？”
魏竞川却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说：“那我的呢？”
余朗觉得魏竞川有点可爱，像个讨要玩具的小孩子，所以他说：“那你要哪个嘛？”
魏竞川指了指那个北极兔的长毛玩偶，五官都挤在一起，呆呆的样子，却很可爱。
“魏老师居然喜欢这样的吗？”余朗站起来，把最大号的那只拿下来，手很痒地薅了一把北极兔黑色的耳朵尖。
“因为你刚刚盯着它看了很久，所以总觉得你应该很喜欢这个。”魏竞川很认真地说。
余朗一愣，被魏竞川说中了心思，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要送也应该送你喜欢的嘛。”
魏竞川接过这只圆润的兔子：“我就想要这个。”
这句话听起来很不魏竞川。
余朗觉得心里好软，所以他点头：“那我送你这个。”
结完账，余朗就把购物袋递给魏竞川，他很可爱地讲：“你现在拥有一只北极兔了哦。”
兔子耳朵有点长，就露了一点在袋子外面，好像在偷听两个人讲话一样。
“其实我觉得它有点像你，所以才很想要的。”魏竞川看着余朗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着会让人脸红的话。
余朗的理智告诉他，这会还在拍摄，他应该更配合魏竞川一点，说一点暧昧的会让人觉得甜的话。
但他说不出来，余朗只是伸手，很轻拽了一下魏竞川的衣袖：“我们去吃饭吧。”
魏竞川就握住他的手，把他拽过来一点，贴着他的耳朵讲：“夸你可爱，觉得不好意思了吗？”
余朗简直招架不住，他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所以他小声地说：“魏老师，你不要逗我了。”
魏竞川很愉快地笑了一下，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魏竞川觉得这种时候的余朗很可爱，但他总是在想，余朗真正和一个人恋爱的时候，也会是这种样子吗？还是会更符合他的性格，更加直接和热烈一点？
如果是后者，魏竞川会觉得有一点难过。
魏竞川一直是很清醒的人，他知道现在余朗只有身体离他很近，心是很遥远的。
但也已经很好了，魏竞川的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他想五年前他没有走到余朗身边，但现在他可以拥抱到他。
午饭是在水族馆吃的，在最顶上。
餐厅很大，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椭圆形鱼缸，里面有很多色彩斑斓的鱼，从一头游到另一头，然后再折返，好像不知疲倦。
餐厅外围全是玻璃，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外面还在下雨，雨滴就这么沾在这个巨型落地窗上，被里面的灯光影响，颜色有些许斑斓，像是细小的彩虹碎片被雨夹带着落到人的眼前。
“我们好像也在一个鱼缸里啊。”余朗一边搅手里的果汁一边往外看。
他说完就笑了：“鱼缸里有鱼缸，套娃吧。”
这个笑话听起来很无聊，但魏竞川却很买账，他眼角弯了一下。
雨滴不断打在玻璃上发出声响，已经入夏，气温还没有上来，但室内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用空调维持恒温。
空调制冷的声音和雨的声音混在一起，像某种白噪音，听起来安宁，还有一点不合时宜的静。
工作日加上下雨天，如果没有节目组，其实这个餐厅都没有几个人，余朗拿起果汁，很寻常地跟魏竞川碰杯。
“那就敬一杯鱼缸。”
这顿饭不是太正式，但他们还是吃了很久，余朗说得多一些，他前些天去了一个男团选秀节目做特邀嘉宾。余朗说自己带了一推车的零食，然后去他们宿舍兜售，一个才艺换一个零食，大家都玩得很开心。
他也说黄卫国最近在帮他看本子，估计下半年会安排他进组。虽然余朗在综艺这一块发展得很好，但他也不想放弃演戏这一件事。
魏竞川神情变得柔和，他说他也会帮余朗留意。
餐后甜点余朗点的是冰激凌，魏竞川要了一份蓝莓山药酸奶，余朗尝了很喜欢，魏竞川就全喂给他了。
两个人都清楚，节目需要这样的素材。
不过甜点确实很好吃。
吃完饭，他们又去了下一个场馆逛，海洋馆正巧在举办贝壳展览，所以两个人一起去那里花费了两个小时。
这一天的最后他们又回到了那个海底隧道，临近闭馆，这里可以说是空无一人。
余朗这才注意到，脚底下的路都是玻璃，大概是为了追求三百六十度的体验，所以连脚下都是深蓝色。
巨大的魔鬼鱼从他们头顶滑过去，余朗的眼睛追过去，再转过脸的时候就满是笑意了，他的笑总是很有感染力，看了就会跟着一起开心。
“魏老师。”余朗看他。
“怎么了？”魏竞川问他，这是他们今天第二次来到这里，两次的心情很不相同，这会儿的魏竞川看起来很惬意。
“我有个东西想送给你。”余朗说完就有点不好意思，他低头去自己口袋里拿那个已经被他藏了一天的礼物。
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就撞到了魏竞川诧异的，但又带着期待的目光。
“我自己做的，一个小东西。”余朗拉过魏竞川的手腕，让他的手递在自己眼前，然后盖上自己的手，礼物藏在余朗的掌心。
等余朗慢慢把手松开之后，魏竞川就看见了这个礼物的全貌。
一个爱心形状的蓝色滴胶挂件。
爱心是那种饱满的立体爱心，中间镂空部分被余朗做成了流沙，斑斓璀璨的闪片中间藏着一条蓝色的小鱼，如果凑近了，可以看到那条小鱼还有粉色的花纹。
魏竞川把挂件举在眼前，凑得好近好近。
“我做得不太熟练，你就随便接受一下好了。”余朗看到魏竞川那么认真的样子，更加不好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