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疯长 (久陆)

　　玻璃窗边结了一层冰凌花，许尧把手指放在玻璃上，指尖立刻附了一层冷气，冰凉的。
　　他站在窗边看了会儿雪，又走到床头拿起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了一度。
　　陆晟听到声音悠悠转醒，闭着眼抓住床边许尧的手指，感觉到他手指上的凉气，微微蹙眉，掌心包着他的手拉进被窝里，“怎么这么凉？”
　　“外面下雪了，” 许尧的手伸进陆晟的睡衣里，掌心贴着他的胸口暖手，冰凉的手指很快变得温热，他用指甲在陆晟胸口的皮肤上挠了挠，“画展不是今天的吗？”
　　陆晟半睁开眼，笑着看他：“画展是十点钟开始，现在几点了？”
　　“没到七点，” 许尧说，“那你用不用提前去做一些准备吗。”
　　“我已经准备好了，” 陆晟说，“只差主角。”
　　许尧到了陆晟画廊的时候，发现画廊门口的玻璃窗上挂了一个停业一天的牌子。
　　他看看牌子，问陆晟：“今天不是你的画展吗？”
　　“是啊，是为你一个人的画展，” 陆晟拿出钥匙开门，“因为里面的画，只能我们两个人看。”
　　许尧脑中一下子闪过陆晟法国的公寓，紫色的窗帘，窗外的河水，干净的床单，还有躺在床上赤. 裸的他，跟坐在画板后的陆晟。
　　想到这，许尧脸一烧，脚步都快了几分。
　　画廊分为上下两层，陆晟牵着许尧的手直奔二楼，“二楼之前是我的私人区域，也有一间我的画室，上次你来，我没带你去看过。”
　　许尧问：“我现在可以看了吗？”
　　“现在我们正准备看的就是我原来画室里的画。”
　　二楼展区很大，门口挂着一个金属牌，上面写着四个红色的大字——
　　陆晟画展。
　　许尧跟着陆晟进门，一眼扫过去，墙上挂了很多幅画，而每一幅都是他。
　　陆晟牵着许尧的手，走到第一幅前。
　　许尧看着墙上的画，是湖边钓鱼的那次，他坐在岸边，手拿鱼竿，画中角度是他的侧面，直挺的鼻梁上落了一点光，因为被陆晟打断钓鱼，不满的情绪里下压的嘴角，还有瞥向一侧的余光。
　　“原来我那天是这样的表情。”
　　“其实最后你以为我没画你的表情才可爱。”
　　第二幅应该是在早上，还没起床，他微微睁开眼，带着点迷茫。
　　“我怎么不记得了？” 许尧说。
　　“那天是我拍的照片，我送程凛回家的第二天早上。”
　　第三幅他的脸上有点红，眼睛里带着没散尽的水汽跟红热，许尧认真回想了一遍，那天他们刚刚做完，陆晟陪着他试完了所有的 “衣服”，胸口上还带着红色的咬痕。
　　许尧看到这，脸一红，“你还画了这个？”
　　陆晟说：“那天你太累了，后来我拿回画室继续画的。”
　　第三幅是许尧站在厨房里，围裙在他腰上勒出了一截腰线。
　　第四幅是许尧盘腿坐在沙发上，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唇线紧抿着，眼睛看着前方，从眼尾侧面可以看出湿漉漉的一角。
　　陆晟知道许尧已经不记得了，主动开口：“那天电视里在放一个贫困山区的纪录片，你看着电视里饿的枯瘦的孩子，当晚还为贫困山区捐了款……”
　　陆晟带着许尧一点点往前走，一幅幅给他介绍：“这个是你在看红酒杂志，你拿着笔在做记录，尧尧认真的时候很美。”
　　“那边的是你在衣柜前发呆。”
　　许尧记得那个，说：“不是在发呆，是我身体有点不舒服。”
　　陆晟紧张的问：“怎么不舒服？你怎么没跟我说？”
　　“疼，你弄的。” 许尧又瞥了一眼画，语气里带着一点埋怨，但眼尾却是上扬的。
　　陆晟从他身后搂着他的腰，“好，我下次不让你疼了。”
　　“其他的话暂且相信，这句我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许尧说。
　　陆晟笑着保证，“真的。”
　　许尧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想继续看画，“还有吗？”
　　“有。”
　　许尧跟着陆晟一幅幅看过去，每一幅都是生活里的点滴，他没注意过的瞬间，全都定格在了画里。
　　……
　　最后一幅画挂在最中间，单独一个展位，墙上挂着的正是陆晟在法国画的那幅，其实从法国回来之后，许尧一直想要看看那幅画，他想看看陆晟笔下的他是什么样的。
　　现在他站在画前，与他想象的不同，他心里已经没有了那层说不出的羞涩。
　　他对自己的身体再了解不过，仰着头，看着画中的自己，画中人的身体并不算完美，脖子上还带着一点青紫色，手上缠绕着白色的纱布，但丝毫不影响美感。
　　那种美感并不来源于他身体的本身，而是来自画这幅画的人笔下无声却有形的状态，画里是大片明亮的浓烈色块，跳脱里带着欢愉的爱意，画里的他身体上的每条曲线跟色彩都溢满了陆晟眼里看向他时的颜色。
　　画中人的眼睛一直看着某处，许尧知道当时他在看陆晟，他还记得陆晟坐在画板后，画板遮住了他大半的身体，他看着陆晟侧脸，陆晟抬头看他时眼里带着安抚跟绵绵的情意……
　　那些没说出口的，都落在了画布上，一点点流转在他身体的每一处……
　　陆晟牵着画中人，“那是属于你的颜色，很美。”
　　……
　　画展的第二天，谭子平比平时来的早了很长时间，在画廊里等了半个多小时才见到陆晟，看到他之后就问画展的情况。
　　“昨天画展怎么样？”
　　“很好。”
　　“画呢？”
　　陆晟说：“都被我收起来了。”
　　谭子平就知道是这样，说：“我就是问问，也没准备要看，你别那么紧张。”
　　陆晟说：“我没紧张，你要看我也不可能给你看。”
　　谭子平笑着转移了话题，“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
　　婚礼虽然有些急促，但他们准备的非常顺利，两家长辈之前还特意坐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婚礼的流程安排，当然，最后还是以陆晟跟许尧的意见为准。
　　那天早上也下了雪，一片片白色的雪花摇摇晃晃的下落……
　　许尧早上四点就起了床，前一夜他是在父母家睡的，而他跟陆晟打了半夜的电话，两点才挂了电话。
　　他起床的时候看着房间里衣架上的白色西服，他知道陆晟应该已经穿好了另外一套，他们为了今天的婚礼，一共定制了很多套衣服，许尧不喜欢繁琐的流程，最后一切流程都简化，但也需要换三套衣服。
　　许尧起床刚换好衣服，丛醒就已经风风火火敲开了他的门，许尧看着他拎着一个大大的化妆箱，夸张的问：“这么多？”
　　丛醒进来之后捏着他的下巴来回的看了几圈，然后在他胳膊上轻轻拍了一下，“要死，你昨晚是不是没好好睡觉？我昨晚怎么跟你说的，好好睡觉，好好睡觉，今天可是你结婚的大日子。”
　　许尧被他说的也有点紧张，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就睡了两个小时，状态很差吗？”
　　丛醒很快抛给他一个色眯眯的眼神，“不差，我家尧尧就算三天三夜不睡皮肤都很好，加上我的化妆技术，保证全天下你最美。”
　　“别太浓。”
　　“不会，你底子好，一点点就可以了。”
　　按照流程，陆晟七点来接他，陆晟的肩膀上落了几片白色的雪花，许尧给他轻轻拍了拍。
　　两人跟老许跟秦女士敬茶之后，陆晟牵着许尧的手出了门。
　　外面的雪还在下，有人送了一把伞，许尧拒绝了，“不用伞，我都看到车了，我们一起走过去就好。”
　　门口的车上贴着一个大大的 “囍” 字，许尧看着外面举着摄像机的来来回回的几个人，突然有些紧张，牵着陆晟的手心里不自觉得浸了一层汗，手心里湿湿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笔挺的西装，侧身靠在陆晟的肩膀上，小声问他：“我的领结有没有歪？”
　　陆晟停住了脚，抬手捏着他的领结正了正之后说：“没歪。”
　　许尧慢慢吐了口气，“今天的宾客是不是很多。”
　　陆晟答：“对，宾客很多。”
　　许尧又问：“今天会一直下雪吗？”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一直下。” 陆晟手指在许尧手心里摸了摸，“不用紧张，我带你上车。”
　　陆晟牵着许尧的手，带他一步步的往前走，站在门前拉开车门。
　　许尧仰头看了看还在下落的雪花，问陆晟：“刚刚丛醒给我画了妆，好看吗？”
　　陆晟隔着飘落的雪花看他，“特别好看，像白色的焰火……”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