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嘉时平时缺乏管教,父母远在省城,与他向来生疏,就算是过年、暑假,也顶多不咸不淡地问一句成绩。而爷爷奶奶呢?年纪大了,管不动也不想管他,看他吃好、喝好、有钱花也就罢了。
是以贺嘉时从小就没人束缚,小时候陶英还能说他几句,后来,他便学会了阴奉阳违,陶英到底不是他父母,不能整日监管着他。渐渐的,他也就愈发的不着调起来。
打架、逃课、喝酒、抽烟,样样不落下,还交了一堆混迹在街头巷尾的朋友,与他们打牌、唱歌,半点儿没有学生样。
秦言起初说他,骂他,甚至挥起拳头锤他,可他却蛮不在乎,只歪着嘴笑笑。
秦言的怒火就蓦地灭了,想到母亲私下里几次三番、欲言又止透露出的那些故事,只觉得贺嘉时可怜。
秦言看着贺嘉时日益没个正经,心中既觉得陌生,又觉得难过:他最好的朋友,正无可避免的、离他越来越远了。
可饶是秦言对贺嘉时有气、有怒、有失望,感情却没变,这点谁都改不了,也不可能改变。
他们是如此这般的关系,贺嘉时心里想些什么,秦言总能像今天一样的一猜就中。
冷风呼啸,雪落满地,整个世界一片寂静,广阔的黑夜中,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
贺嘉时听了秦言的话愣了几秒,接着,他笑笑,挑了挑眉,问道,“猜这么准?算你厉害。”
见秦言不说话,贺嘉时又凑上去,问道,“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秦言看了他两眼,说,“你家里人都在呢,打电话不好看。”
贺嘉时揽了他一下,捏捏他的肩头,“不管他们,你叫我、我肯定出来。”
秦言笑笑,却没搭腔。
他们都知道,他们不是彼此唯一的朋友,却是彼此唯一能在这大年夜一同咀嚼痛苦的朋友。
贺嘉时喝着秦言买来的酒,他喝酒急,几瓶下肚,酒气就往头上冒,脑子中混混沌沌的。他看着秦言,揽住秦言的肩膀,放软了声音,小声说,“别怕,妈妈走了,还有我陪着你。”
秦言愣了一下,心中动容,他望着贺嘉时,心底里的那些不愉快渐渐消散,片刻过后,他又笑笑,没说什么,只“嗯”了一声。
贺嘉时一瓶接着一瓶地往肚子里灌着脾酒,秦言却没像曾经一样地拦着他,自己反而也喝了起来。
自打陶英去世后,秦言就喜欢上了喝酒时的感觉:浑身都轻飘飘的,仿佛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贺嘉时起初看到秦言喝酒后,心里还有些悻悻的,他俩以前可没少因为贺嘉时抽烟喝酒的事儿吵过。
可后来,贺嘉时又觉得心酸:秦言再也不是以前的秦言了。
他与自己一样,失去了快活随性的资格。
贺嘉时自己活得不痛快,却希望自己最好的朋友能过得好一些。
想到这里,贺嘉时不禁看着秦言的脸颊,心中涌动着隐隐的悲哀,他摸摸秦言的头发,没什么意味,然后与秦言靠在一起,就像小动物一样,在这天寒地冻中依偎取暖。
秦言没反抗,他也靠在贺嘉时的身上,久久没有动弹。
这天晚上,他们喝了太多酒,北方的狂风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在他们的脸颊上、耳朵上,划出一道道细密的口子,半醉间,实在熬不住酷寒,一同寻了家没停业的小旅店。
贺嘉时砸开门时,店家一边低声咒骂,一边让他们进来。
小旅店的房间狭小,窄窄两张床几乎要并在一起,他们分别躺着,却仿佛肩并肩,脚挨脚,就像以前睡在同一张床上那样。
其实他们已经有挺长时间没在一起睡觉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们总是争执、吵闹,现在想来,都是些鸡毛蒜皮、零零碎碎的事情,实在没必要。
可秦言有时候偏偏忍不住。
自从母亲去世后,他就越来越依赖贺嘉时了,后来,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对劲,于是他只能想方设法地冷落贺嘉时,试图拉开两个人的距离,至少要恢复以前的轨迹才好。
可疏远自己最好、最重要的朋友让秦言分外难受,更何况,贺嘉时又不是只有他一个朋友。
所以,当他看到贺嘉时与别人勾肩搭背、形影不离后,心里就更难受了。
于是,秦言一边冷落着、疏离着贺嘉时,一边又忍不住地跟贺嘉时吵架、闹别扭。
贺嘉时脾气大,性格很冲,一点就着,可因为陶英的死,他对秦言却格外纵容,无论秦言说什么,做什么,他总试图耐着性子,陪着他,顺着他,生怕他情绪不对劲。
也正因如此,秦言反而更别扭了:就像是千方百计的,想要以此来证明自己在贺嘉时心中的分量一样。
他们吵吵闹闹,到最后,上学放学也不一起走了,吃饭也各吃各的了,更别提一起睡觉了。
如此算下来,这种状态已经有三个月的时间了。
他们分别躺着,喝剩下的酒瓶倒在地上,烟灰弹在桌上,贺嘉时困极了,却又不想太快睡去。
他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好的氛围了。
于是,他突然伸过手来,抓了一下秦言的胳膊,语气里有些自嘲,又装作不在意,“言言,妈妈去世了,我也很难过……她走了,以后就你一个对我好的人了。”
秦言心中酸酸的。他扭过头,久久地望着贺嘉时。
贺嘉时也望着他。
窗外的月光穿过未合上的百叶窗,照在秦言清秀的脸上,秦言眨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仿佛扫进了贺嘉时的心里,让他有点毛躁。
他盯着秦言的脸,突然想起什么,于是起身,跨到秦言那张床上,掀开秦言的被子,正要钻进去,秦言却猛地把自己的被子拉上,问道,“你干什么!”
秦言的声音有点儿大,让贺嘉时不明所以,“怎么了?以前不是也经常一起睡么?”
秦言亦觉得自己的反应不正常,他连忙松手,低下头去,含含糊糊地说,“床太小了。”
贺嘉时没理他,自顾自地侧趟进来,像以前那样,很自然地把手搭在秦言的腰上,然后笑道,“这有什么的?”
这没什么的,几个月前,陶英刚去世时,他们也是这样,睡在同一张床上的。
经过贺嘉时这么一折腾,两个人都没了困意,索性说说话。
“秦言,咱们以后一定要去个远远的地方念大学,北京、上海、深圳,反正绝对不要留在省内。”
贺嘉时从未想过与秦言分开,自然而然地觉得秦言一定会跟他去同一个城市读书,再不济,也要在同一个省里。
秦言“嗯”了声,说,“好,走得远远的。”
贺嘉时又说,“到时候咱们还一块儿,我照顾你,给你做饭吃。”
这话不是贺嘉时第一次说了。陶英走时,秦言哭得昏天黑地,当时贺嘉时把他抱进怀里,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对他说,“我一直陪着你,以后也会照顾你、给你做饭吃。”
不知怎地,贺嘉时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挠挠头,没等秦言说话呢,就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去,要去浴室冲澡。
浴室中很快响起“哗啦啦”的流水声,秦言突然舒了口气。
贺嘉时冲完澡后,酒气下了大半,出来时,秦言已经睡了,背对着他,留下一个纤瘦的身影。
贺嘉时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的一角,躺进去,照样将自己的胳膊放在秦言的腰上,像是个环抱的姿势。
他瘦了很多。贺嘉时心中想着。
这个晚上,贺嘉时折腾了太久,此时冲过澡,更是困倦不堪,不过一会儿,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早晨,贺嘉时是被一阵响过一阵的鞭炮声惊醒的,他“嘭”地从床上弹起来,迷茫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接着转过头看看身边,秦言却已经不在了,就连昨晚喝剩下的啤酒罐与满桌的烟把,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就好像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又是加班加班加班加班的一天,希望大家看的开心,多多评论投海星~么么哒~
第4章
昨晚,秦言一整夜都没睡着。心里翻过来、调过去,总浮现出父亲与母亲的身影。
母亲在时,就像一把伞,为他遮蔽了太多烦恼与污秽,那时候,他还可以故作天真地假装他们一家“海晏河清”。
如今,母亲死了,保护伞没了,所有难堪的、卑劣的故事,统统带着恶臭浮出水面,让他招架不得。
与贺嘉时的相处,让他暂且忘了家里的那些腌臜龌龊,可他与贺嘉时之间,又何尝不是满目疮痍?
只不过是用一个问题来掩盖另一个罢了。
有时候,秦言甚至是怕贺嘉时的。怕见到贺嘉时、怕自己越来越依赖贺嘉时,可又忍不住的想他、接近他。
他已经越来越不敢面对贺嘉时了。
所以,他跑了,没等贺嘉时醒来,也没等贺嘉时把一肚子的心里话说给他听。
旅馆里的贺嘉时一头雾水,他坐在床上愣了半天的神。
他气恼秦言把自己丢下,当即打通了秦言的电话,那头的秦言却兴致缺缺,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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