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岸以前生完病,都会变得更瘦。”言下之意是应该没有生病,杨巢想安慰她不要担心。
郑知菲怎么会不知道,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有些不好的预感。她这几天一直没由来有些忐忑不安。不过每次打电话过去联系,儿子确实没事,好好的在学习。
“他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我真的不放心。”郑知菲叹口气,语气放缓,“呆子,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大惊小怪?”
杨巢摇摇头,牵起现在已经是自己妻子的手,“我们一起去见岸岸,去京城。”他了解她的心事,这一生永远都会无条件支持和追随。
郑知菲鼻酸眼热,声音里带着娇嗔哭腔,“你怎么这么好呀……”
小心翼翼帮妻子擦掉眼泪,杨巢笑,“打电话给岸岸吧。”
“好。”
郑岸禾接到电话的时候,医生正帮他做完晚间例行检查。
“医生叔叔,我应该能出院了。是吗?”半靠在病床上,询问的语气却带着笃定。
老医生收回听诊器,并不为这小孩的聪慧感到惊异,“明天。”
“真的吗?”少年眼睛霎时亮起。
“真的。”医生提笔写下检查记录。唉,真是个孩子啊,平日里再不显,其实心底还是不乐意住院。也是,纵然环境再好,谁又愿意长期住在医院里呢。
得了医生的保证,郑岸禾毫无犹豫就应下了自家母亲要来京城的提议。毕竟郑妈妈用的说辞是:和杨巢来游玩,只是顺便来看他一眼……
老医生忙得很,除了要给病人治病,工作结束之后还得再和病人家属沟通联系。虽然这家属也就是他的雇主。被司机恭敬地请上车,准时把人送到段家主宅。
数天观察下来,这小少爷以前的病例也全都看过,病例库里也有过类似的情况。
郑岸禾的病,说病其实不是病,但就容易得病。想让他身体健康起来,研究病理学还不如去钻研营养学。因为他的体质就是天生的,已经没办法改变。
先天不足之症,前十几年的治疗已经足够有效。老医生实话实说,就算让他自己来,也不敢保证小少爷的状况就能比现在更好。
段老太太百感交集,心情又酸又涩,叹道:“看来,那边一家人把他照顾的很好。”没有万贯家产,没有权势地位,却付出了所有她们能付出的。
“可……不是越来越好吗?为什么岸岸又变得嗜睡,生起病来还那么凶险?”
老医生喝了杯茶,继续说:“苦熬啊,这是伤了底子了。”做药罐子这么多年,哪能不留下点后遗症。
“不管是嗜睡还是头晕乏力,甚至是发烧,这些都是身体自动调节不适的信号,就是要他多休息,一定不能劳累。”
“其实就是因为体质变好了,现在已经不需要用什么激烈的手段方式来治疗。身体的免疫机制却还没反应过来,典型的免疫反应过度,这才容易引起急性炎症,导致最明显的症状就是发热。”
“另外,住院也会影响到小少爷的心情,并不利于他身体好转。”老医生不轻不重地就把在座几位大佬给批评了。要不是段家想着能再多看岸岸几眼,他也不需要反复确认,以至于那孩子在医院拖上这么久。
两位老人家也愧疚低头,虚心接受教育。尤其是段老爷子,无比听话地乖乖点头,老医生竭力稳住表情,才不至于惊吓到失态。为段家做事这么久,没想到临退休了还能见到这位雷厉风行前掌权人的另一面……
“一定要熬过机体反应的适应期,之后应该就不会再这样体虚。这段时间一点磕磕碰碰都不能有,可再不能像之前那样,让病人在外面睡着受凉。”
“可以请专人护工照顾,但不要再在医院了。”
段家一屋子男女老少,像在参加什么重要会议一样团团围住医生,细心记住他说的每一句叮嘱,不时赞同点点头。
一壶名贵茶水喝完,该说的也都已经说清楚。老医生被管家送出段家大门的时候,夜风一吹,他这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就汗湿……
屋内,段老太太打发了闲杂人等,独自一人回房思念孙子去了。她今天喝了一肚子酸水,岸岸会主动和那边的家人发照片甚至撒娇,而他们却只能在暗地里偷偷关注他。
段怀信夫妻俩也先回房间去哄睡女儿,其余人还留在大厅,段遇顺便提了一嘴师望星的事。
“师屹的儿子?”
“嗯,他之前在云市一中和岸岸是同学。”
段怀云摆摆手,不甚在意,只要不是那个师望月就行。
老爷子背手而立,面色浮起一层薄怒,“怀瑾联系上了吗?”
“……还没有。”
“就是他有天大的事,一旦联系上了这次也必须给我把人逮回来!”
此时,某热带国家边境处。
段怀瑾最近总是耳根发热,直觉有人在背地里骂他。摸了摸鼻子,漫不经心般耸耸肩,恨他的人太多,数都数不清。
男人一身简单便装,衣袖鞋子上都蹭了些泥,格外灰扑扑。坐在一个不算整洁的路边排档里状似津津有味吃着面,整张脸也是粗糙暗沉,隐匿在喧哗市井中毫不起眼。
山脚下的这个小小街市是周围众多小村庄里村民们赶集的唯一去处。段怀瑾身后是连绵不绝的山峰,就在这其中某个无名深山里,正蹲守着几个迷彩服蓑衣人。
蝉鸣蛙叫,正常人入目处就是一片绿,根本发现不了隐藏在深深草木处的人影。良柏喻仰躺在一人身高的树丛中,手机终于连接上信号。旁边一人见他一直扭曲着胳膊,戳戳他,“嘿~看什么呢?”
“我弟弟。”捏捏心口处一块小突出,那衣服里串线贴挂着一个刺绣平安符,他前几天竟然幻听到弟弟叫他。
“想家了?”年轻人撇撇嘴,习惯性手指一捻想抽烟,旋即又反应过来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可没烟没酒,“羡慕啊,你这种还有家可想的人。”
“我很好奇像你这种家庭美满的人怎么会来这里?”他们这一群能跟着老大的,虽算不上亡命之徒,不过经手的任务危险系数可绝不低,风餐露宿更是常事。
良柏喻目光在弟弟的照片上梭巡一圈,仔仔细细看他的变化成长,对同伴的问题也不想多说,“觉得该来,就来了。”后悔是没有的,只是对于亲人有些遗憾。论语说父母在不远游,这几年他是做不到了。还有苗苗,又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成长了许多。
“再等等……”只要再等等……
山下,段怀瑾吃完面,入乡随俗地连面汤都喝了个干净,付过钱跨上一辆停在店面边破烂不堪的机车,零件七零八落,看起来这车一不小心就会报废。脚一蹬,轰鸣声震的隔着好几里地都能听见。
如果这是在任何一个经济发展还算可以的地方,定然都要引起异样目光。然而在这穷乡僻壤却是再正常不过,段怀瑾就像每一个风尘仆仆下山赶集的村民一般,完美融入了这里的破落环境。
一路轰隆隆,终于到达目的地,段怀瑾直接跳下车任由它倒在黄沙地上,迈着大步进了一个庭院,院子里有几间简陋屋舍。
旧漆刷的老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寻常妇人打扮的中年女人引着段怀瑾拐进隐秘的地下窖。强烈的光线照射进黑暗的窖内,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的人条件反射眯了眯眼,向逆光走来的高大身影看去。
段怀瑾随意踢了张缺了条腿的板凳,稳稳坐下,打量面前人片刻,出声轻嗤:“文盛丢弃的狗?”
明明其貌不扬,却有着无可比拟的气场。
常人抿紧干涩的嘴角,一言不发。上次景庭谈话之后,师望月便开始一步步不动声色卸下他手中的所有事务和权力,打散他积攒多年的人脉,轻易就逼得他走投无路,最后又因为一次声色场所的应酬玩笑话,轻飘飘就要遣他去文氏产业最边缘的不毛之地谈生意。
恨。咬牙切齿的恨。怎么不恨?但更恨自己没有筹码与之抗衡。
来之前他就知道,这鬼地方混乱的很,谁知道会有些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意料之中地,他还没跟供应商见到面,半路就被一伙人劫走带到这里。
常人原本以为是师望月的人,听面前男人说的那话,多半是文盛的仇人……两天滴水未进,他已经撑到极限,所幸头脑还算清晰。
“你想做的事,我帮你……”继续为文家卖命已经看不到希望,倒不如破釜沉舟。他绝不接受就这样过上一眼看到头的日子,他还有想见的人,绝不窝囊妥协。
倒是个聪明人,毫无背景一路摸爬滚打到今天,也不是一无可取。段怀瑾眉眼一动,示意看守的人给他解开绳索。
挣脱束缚,常人深吸口气,尝试活动了一下僵硬麻木的筋骨,动作一大有什么东西从他口袋里掉出来,滚到段怀瑾脚边。
顾不上手臂阵阵钻心疼痛,他俯身迅速想捡起。骨节分明的一只大手却更快拿到,段怀瑾单手拎起硬币大小的小玩意,一团毛线?
“我儿子的东西。”常人模糊解释了一句,伸手夺走那团毛线。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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