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初看到赵荣安清醒也未说话,不似平时多言,只继续默默为赵荣安输送生息,稳定魂魄。
赵荣安多熟悉凌初,只一下就看破对方是在硬撑,只怕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了。赵荣安心疼至极,主动伸出手去勾凌初的脖子,凌初顺从地伏低身体来,赵荣安给了他一个拥抱。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赵荣安忍着难过,这么说道。
凌初再也压制不住锥心之伤,他把脸深埋进赵荣安的肩窝中。
一开始只是在落泪,慢慢有了啜泣的声音,再到后来,凌初放声哀鸣,哭得撕心裂肺。
赵荣安抱着对方的后背,维持着这个姿势许久,纵然手臂僵硬酸痛,也不放开。而凌初哭得再惨烈,也一直持续地为赵荣安输送生息过来。
凌初不知哭了多久,才擦泪起来,他麻木的面具,在赵荣安面前碎裂,变得格外脆弱。
“则之,我现在还有事情没有做,我要回到神凌城去与那些人算账。”
“我知道。”
“世弟那里有最好的医治环境,他答应替我照顾你一段时间。”
“......”
赵荣安知道凌初的意思,这是要将他送往天离城。他没有立刻应声,因为在赵荣安的潜意识里,其实对世不竭是有一种不信任感的,他觉得这个人并不全然可靠。
“则之,他们已经不在了,你不能再出事情。”
凌初又凑过来蹭赵荣安的脸,精神状态格外差。
赵荣安知道此刻凌初不能再受刺激了,他想到世不竭似乎一直在帮凌初的忙,也许自己内心的不安情绪,只是源自无妄地猜测。
“什么时候过去?”赵荣安问道。
“千山雪一会就来接你,世弟说让你在浮生转梦坛休养。”
浮生转梦坛,天门绝处,天离城众多药物研制的处所,赵荣安闻名已久。
“好。”赵荣安答应了。
千山雪果然来得很快。
他是乘坐着一艘船来的,那船能在天空飞行,甚是精巧。
“世弟那里能人不少,你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赵荣安不忍凌初再挂心,他搭上天离城的载具,再次与凌初分别。
89、背叛者
千山雪是个不爱说话的人,赵荣安心情也不甚好,二人一路无言直到天门雪山内。
载具在天离城中降落,赵荣安收起九炎。
九炎是临别时候凌初给他的,让九炎代替自己保护赵荣安,赵荣安无事就喜欢拿出来看看,直到天离城。
天离城的建造很有意思,主要的建筑在鳞次的山顶上,贴着雪峰搭造,尤其是世不竭所在的孤照轩,整个院子悬空搭在黑色的岩石间,抄手回廊下是巨石在支撑,别有一番绝尘之感。
而赵荣安被安置的地方,就在天离城的下方,被称作浮生转梦坛的地方。
天门雪山的内部是有地热岩浆的,主峰被掏空,向下开辟,搭建出了镂空的山体建筑群,而天光透过凿空的山石透进去,在雪山内部,奇异地形成了高低不等的特殊绿洲。
绿州分层开辟梯田,又引了雪水下来变成灌溉沟渠,田间各种草药种植,甚至有蝴蝶飞舞其中,光线不足的地方又挂了晶石照明,整个山体内部,犹如一个世外桃源。
而在这世外桃源的断层下,就是沉默的岩浆流,高温将山谷都蒸腾出薄薄雾气。
浮生转梦坛主坛就在这里。
山体中间是浮生转梦坛的建筑主体,那像是一个盘子,有巨大的铁臂吊着,悬在半空,坛的四周有升降梯可以到达下面的梯田。
浮生转梦坛有两层,第一层是天离城人研制和休憩的地方,第二层是储藏室,放置了许多成品药物和珍惜草药。
赵荣安被安置在一层的一处悬间,屋子不大,但是很特别。房间的窗户是类飘窗设计,可以看到坛底涌动的岩浆。
依旧是一天三顿药,每日有医者来医治赵荣安。
在无事的时候,赵荣安就会去坛中各处转转。但是天离城侍者经常拦住他,不让他乱跑,说是附近都是药物,恐怕会受到伤害。
赵荣安于是只去坛中的广场散步。
广场中心有一个匣子,被供奉着,侍者说是坛主的重要之物。
“浮生转梦坛的坛主?”赵荣安很好奇。
“就是凤平渊长老。”
凤平渊这个名字,赵荣安在神凌城就听说过,此人非常神秘,几乎没怎么出过天离城。
这日赵荣安又来到广场,端详着广场中心的匣子,就听到有人在他身后问道:“你很好奇里面是什么吗?”
赵荣安回头来看,见到一位红衣男子。那男子长相妖娆,不似寻常修仙者。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好奇得很呐~”
红衣男子不在乎赵荣安的回答,自顾自说起来了:“那我就让你看看吧。”
红衣男子去到匣子边上打开,展现出一把红色的晶石匕首。
赵荣安在看到匕首的那一刻,竟然产生了一种意外的亲切感,甚至于他佩戴着的九炎都有了些许反应。
赵荣安不知如何解释这样的感觉,就看到红衣男子看过来,便只回应道:“这匕首真好看。”
“我也很喜欢呢,只是它被熔裂了一部分,已经不完整了。”
男子说这话的时候满是可惜的神色,似乎伤心极了。
“你是凤平渊。”赵荣安确认道。
“是哦,则之君,久仰大名。”凤平渊关上匣子,微笑走来“希望则之君可以在我这里痊愈呢。”
他说罢便潇洒走了,行动漫不经心,却给人一种压抑感。
世不竭其间来看过赵荣安一次,远远地看着,没有靠近,走前留了一身黑色衣袍给侍者,说道:“我不喜欢他那身白色的衣服,把这套黑色的给送去。”
黑色的衣服上绣着玄武图纹,侍者说可以辅助治疗,让赵荣安把白鸾袍换了下来。
在持续的治疗下,赵荣安本身生息丧失的痛苦奇异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昏昏沉沉的麻木感,他时常觉得身处梦中,不似存于现世,每日很早就要休息,大半时间被困在床榻间。
赵荣安不满自己的状态,浮生转梦坛里也没有人说话,就打听了藏书的地方,去看一些医术与毒术的书籍。
天离城里的藏书记载确实比别处详尽许多,赵荣安废寝忘食,甚至于有次差点错过吃药。于是医者不让他出门看书了,给赵荣安送所需的读物到房间去。
赵荣安读书很快,往往医者侍者来不及换新书,手头的就已经读完了。于是赵荣安绘制隐身符,偷偷去往藏书地。
这日他又偷偷出来,见有人抱着文牒往与藏书间相反处去,赵荣安便想,是不是这浮生转梦坛中还有其他书籍收藏的地方,就顺势跟了去。
带着文牒的人拐过几个弯消失在视野中,赵荣安万般无奈,就想折返回去,以免医者找不到自己又闹出不愉快来。
正在此刻,赵荣安感受到一丝死气的存在,他立刻警惕起来。
对于生息死气的敏感度是赵荣安的天赋,他纵然处于虚弱状态,依旧可以感知到死气的方位来源。
那是在浮生转梦坛的二楼,微乎其微的一缕气息。
是有不好的东西潜入浮生转梦坛内了么?
赵荣安第一反应是向天离城人说明,让他们加强防范。但是有种对天离城的抵触感阻止了他将这个想法付诸行动,赵荣安最终决定自己去探一探。
他回到房间里面,安静等待着医者送药,等到晚上的药物服用过后,医者离开,赵荣安就立刻关紧房门,他要在困意上来前把计划实施。
赵荣安从悬空的飘窗翻出去,用生息附着在手掌与膝盖上,沿着墙体外侧向上爬。他的下方就是岩浆,侧面空无一物,最近的雪山岩壁也有丈余远,危险极了。
赵荣安胆大心细翻上二楼,从外沿寻找他感受到死气的房间。
死气依旧存在,但是比刚才还要更微弱了。如果是个寻常修仙者,甚至是各门派嫡系弟子,可能都感受不到这丝气息地存在。
那个逸散死气的房间外布置了毒术,赵荣安无法靠近。毒术的布置手法很娴熟,这样的布置,只能说明,房间里面的东西确实是属于天离城的,并不是什么外界的潜入物。
悬间进不去,赵荣安就想透过些方式,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发现藏室的飘窗结构使得在房间侧下方有一小块漏口,那个漏口只有拳头大,位置也很凶险,无法爬过去。
赵荣安服药之后的困意已经上来了,他的行动必须要快了。
因为无法使用过于强大复杂的生息术,他只能琢磨一些小术法。最终,赵荣安施镜面术,打在正对漏口的岩壁上,折射天光入口照明,通过山体上的镜面去窥看里面的情景。
制造出的镜面实在很有限,模模糊糊只能看到光线似乎打在一个人形的东西上。
那个东西不会动,对光线也无反应,无法判定具体是什么。
赵荣安想到了傀儡,突然不敢冒进了。在凌初的口中他曾听说过一个叫做‘死气傀儡’的名词,那似乎不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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