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再犯,贺言打开备忘录,记下来两次发作和恢复的时间差,可是样本太少,暂时还摸索不到规律。
但他脱逃不了,他不能那么随心所欲地放弃工作,宁愿抱着侥幸继续下去。有的事情既然来了,就只能面对。
“贺言。”他喃喃道,“你没有出错的资格。”
助理李深这次没有迟到,但是他忘了跟司机联系好时间,又耽误了一会儿。
“帮我预约一个心理医生。”贺言在车上对李深说,“价格可以高一点,我不方便过去,让他来我这里。”
李深问:“啊?怎么突然要心理医生啊,这里我也不熟啊。”
又是那副想推托的样子,贺言还想多说几句,突然想起昨天的事情,又改了主意。拉着脸,冷冰冰地:“你去做就行了,别问那么多。”
这招还真挺有效,李深没再多说,只是皱着脸一脸苦恼地搜着相关信息。贺言又补了句:“要有执业证书和资历的。”
赶到录制现场的时候,已经有一些人来了。
贺言扫了一圈,小部分不认识,另一部分在各种活动里遇到过,但也不算熟悉。这让贺言悬着的心略微放下来了一些,既然是陌生人,他大放厥词的可能性也小了很多。
“喂!”有人在身后一拍贺言的肩膀,贺言打了个冷战。
转身过去,果然是许心哲,昨天热搜榜上被爆恋爱的偶像,跟贺言在北极TV上个选秀节目里,CP炒得火热,一度被称为美帝。虽然后来贺言第一,许心哲连出道位都没有。
贺言看到许心哲就暗暗叫苦,果然许心哲立刻紧紧抱住他:“言言!好久不见了!”
明知道不远处有站姐在拍照,你他妈自己一出丑闻就来贴我炒CP,做个人吧你!滚蛋!贺言在心里大骂。
但他只是不失礼貌、动作轻微地换了个姿势,笑意盈盈:“你怎么也来了,我之前都没听说。”
“其实我是踢馆的。”许心哲说,“不是29名嘛,我就是第30个,等你们都评完了才进去,如果成功的话,就要换一名选手下来。怎么样,怕不怕?”
他说的话,贺言听得很明白:许心哲就是个临时插进来混镜头的,别人可能会踢馆成功,但许心哲就做春秋大梦去吧。
“那挺好的,我们还能再聚聚。”贺言敷衍完,就准备找个理由撤退了。
与此同时,崔远洵扫了健康码,拿了张工作证走进来。想起杯子里忘了接水,正在满场晃着,找工作人员问问热水在哪里接。
所以从贺言背后走过去的时候,他没注意到边上的人,背后没长眼的贺言自然也没有看到身后有谁。
贺言还在非常平静地继续跟许心哲寒暄着:“你怎么又来吸血了。”
“……”许心哲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你说什么?”
“我说你演戏越来越好了。”内心瞬间崩塌的贺言,依然坚强地找补着。
许心哲将信将疑,但贺言不再有工夫和他演下去,一溜烟跑到了角落里。
他又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写:
本次持续时间:2秒
看起来实在很奇怪,如果别人捡到他的手机,怕是会以为这是一个秒射男,正在进行阳痿治疗记录。
第5章
庆幸的是,因为许心哲是踢馆选手,被留在了场外,贺言不必担心太多。
这个节目果然是来搞演员101的,一进去就看到从A到F的位置由上到下排列着。贺言根本没有什么真正的演戏经验,自然是选了F。他抬头一看上面的位置,崔远洵是之前就进来了的,作为一个不红且自信的演员,毫不害臊地选了一个A的位置,离贺言挺远。
崔远洵抱着双臂,远远看着贺言和别人搭讪寒暄,心想果然是像贺言所说,“平时装得挺好”。
可惜面对他的时候就太实诚了,崔远洵想,还好贺言遇到的是自己这种心胸宽广的人,随便换个二线演员,恐怕都会气得要给贺言使绊子。
第一个环节是抽签。
大屏幕上出现了五张图片,分别是五个房间里的布景。语音广播里说,这是在导师们面前设置的五个房间,房间主题不同,每个房间都有六个名额,现在开始,选手们按由高到低的顺序去选择。
贺言的顺序靠后,等到他去选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名额了,尤其是那几个布置得清新甜美,一看就是爱情主题的早就满员。贺言选了一个看起来冷清无比,到现在只有一张牌被拿走的五号房间。
他一翻卡牌背面,主题写着:死亡。
下面附赠的信封里有更详细的说明:
“请根据主题进行现场即兴表演,诠释面对爱人/亲人/仇人/其他人士死亡时的反应,表演时间五分钟,表演结束后,由导师对死者身份进行猜测并对表演评级。不得出现指向性台词。”
既要演出反应,又不能出现指出对方的台词,这难度,哪怕是贺言这个外行人,都知道绝不会低,不由有些紧张了起来。尤其是他走进等候区,发现组里另一个人是崔远洵的时候。
既然只有两个人,肯定还是要打个招呼的,贺言一向礼貌,便主动对崔远洵说:
“怎么又是你啊。”
“……”崔远洵刚准备说话,又闭上嘴了。
贺言已经崩溃成了习惯,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仿佛只是随口说说,而不是出了岔子,淡定地坐下来,观看着屏幕上别组的表演。
但管住别的,却管不住自己的嘴。
他又听到自己在说:“这个演员打针太多了吧,表情都僵了。”
他也非常清晰的看到,摄影师的表情紧张里带着兴奋,还有旁边的崔远洵扶住了额头。
崔远洵想,如果经纪人在边上,一定会惊讶得下巴都掉了。自己居然会对别人说:“你能不能别说话了?要不然开始排练吧。”
贺言自然是求之不得:“好好好!不看了!”
他很想直接死了演尸体,但死是死不成的,站在一边看着崔远洵对着一张椅子深情痛哭。
专业演员果然不一样,完全能够旁若无人地表演,贺言看着甚至都有了一些启发。看崔远洵结束了,想走过去问问,崔远洵却倒退了一步。
“你干嘛?”崔远洵很警惕,“我不需要你的点评。”
火药味十足,贺言用脚都能想出来会被剪成什么样子。也只有贺言清楚,崔远洵可能只是预防他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
但不幸的是,他这样一提醒,贺言又想起了自己现在的状况。
想找崔远洵讨教一下的心也放弃了,贺言找了个角落坐着,闭着眼睛在心里排演。
奇异的是,这似乎真的有效。
在那个脑内的房间里,情景再次重现,一片安静,只有贺言慢慢走过去的脚步声。贺言静静地俯视着那具苍白的尸体,面部没有一丝表情。那张与他有几分相似的脸上,还残留着没有清理干净的呕吐物。贺言就这么看着,漆黑的眼珠终于动了动,嘴边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死得好。”
“卡。”房间里的播放器响了起来,“请演员走出房间。”
贺言定了定神,才意识到他的表演环节已经结束了。
导师一共有五人,坐在最中间的是何羽鞍导演,现在中青年导演里最闪耀的新星,中国的第二座金棕榈奖杯,就是他去年刚拿到的。
但贺言并不知道刚才的表演算不算好,何羽鞍戴着无框眼镜,头都没抬一下地说:“节省时间,两个人一起点评吧。一组是只能有一个A对吗?”
得到肯定回答以后,他才视线微微上移,瞥了一眼面前的两位演员:“贺言……”
贺言紧张地拿着话筒,准备着要谦虚接受批评。
“不用给我A了虽然我自我感觉很良好但这样会让我被骂的反正节目组就喜欢搞捧杀。”贺言脱口而出。
“……”沉默,是整个现场的沉默。
崔远洵咳了一声:“他在开玩笑。”
“哦。”何羽鞍接受了这个扯淡的解释,继续说道,“贺言,你想太多了,你的等级是C。”
除了给出等级,他还需要点评:“等级提升的原因是我们都猜中了你表演的对象是仇人。但你表情扭曲那段,你的所有五官在镜头里都是乱的。你可能想表达你复杂的情绪,但这么短的时间内,即兴表演看的是反应,而不是情节。还有一个,虽然你的台词没有直接说是仇人,但只要有脑子的人听到‘死得好’这种话都能猜到身份,其实有些擦边球了。”
虽然都是批评,但人家的确说得句句在理,能指出具体问题更算得上是好心。贺言也颇为认同。但他现在并不是平日里的贺言,一不小心,就把认同也表现得太过。
说完“谢谢导演”以后,贺言的嘴并没有如他所愿地安静闭上,而是:“那你直接给F就好了啊,怎么还搞个C。”
……何羽鞍本来就不算个脾气好的人,据说拍摄现场经常骂得人狗血淋头,这下简直充满困惑地盯着贺言,表情里写满了“给你脸了是吧”。
旁边的女导师也拿起话筒,她说得更多的是鼓励,说因为贺言表现得非常入戏且自然:“但贺言,说实话我是稍微了解过你的,一个爱豆能有这样的表现,我很惊讶。可以冒昧问一句,这是取材了亲身经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