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白墙上,紧闭双眼,胸膛剧烈起伏,双手在口袋中紧握成拳,他在忍耐,忍耐踹门而入的冲动,忍耐将一切都撕碎的狠厉,可这忍耐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开始脱离了他的控制,他抽出手,用拳头往墙上狠狠砸了十来下,皮肤与坚硬的墙壁相撞发出刺耳的闷沉声,伴随着剧烈粗重的喘息,他的手背很快就破了皮,鲜血从被毁坏的皮肤表层渗了出来,一滴一滴往下流
一个小时之后,洛寒打开屋门将陈志清送到门口,易沉还在门外站着,洛寒装作没看到,对陈志清说:“太晚了,回去的路上慢点开。”
“放心吧。”陈志清抬手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你也早点休息,不要太累了,明天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陈志清很少对他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他下意识想躲,但是看到门旁的易沉时硬生生忍住了
他点头,说:“好。”
陈志清笑了笑,一手拿着西装,一手扶了扶眼镜,擦着易沉的肩膀向着巷外走去,全程都没有看易沉一眼
洛寒准备关门,一只血淋林的手却突然伸出来握住他的门把,他用力将门往外推,可不管他怎么推,木质的小门依然纹丝不动
“放手!”他瞪着易沉
易沉抬起头,狭长的眼睛里闪动着危险的冷光,“那个人是谁?”易沉问他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放手。”
易沉突然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到墙上,宽阔的胸膛剧烈起伏,又问了一遍:“那个人是谁?”
他冷笑,“怎么,你又要强迫我么?你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对吗,易沉。”
一句话便浇灭了易沉眼中熊熊的怒火,易沉狼狈地放开他, 站在他面前低着头,夜风吹过,宽大的衬衫被吹得鼓胀起来,愈发显得人骨瘦如柴
易沉依然重复着那个问题,只是这一次声音又低又沉,“那个人是谁,洛寒。”
“他是谁你看不出么?半夜出现在我家门口,跟我在一个屋里共同度过了一个多小时,你说他是谁?”他低下头,视线从易沉的手上匆匆扫过,“易沉,7年了,我们已经回不去了,你也,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行吗?”
易沉往后退了两步,高大的身影隐入黑暗中,看不真切
但他知道易沉在看他,易沉的目光是有实质的,他能感受得到那些重量,可他已经不想再给出任何回应了
“不行。”
扔下这句话,易沉转过身走出了小巷
第52章 小洛寒长大了
工作日的时候花店里的客人一般不多,中午吃过午餐,洛寒和周沫便坐在工作台旁替易沉包扎500枝白桔梗
虽然昨晚发生的事情并不愉快,但既然是谈好的生意洛寒就得遵守契约精神,至少也得把这个月做完再让易沉去别家买花
今天玻璃纸上的内容和前一天依然不一样——“洛寒,黄浦江的夜景很美,想带你一起去看看。”
黄浦江的夜景有多美,他早已知晓,并不需要易沉再带他去看
他唇边露出惨淡的笑意,低下头继续忙起来
忙忙碌碌一下午,将500枝白桔梗全部包好放进纸箱里,洛寒站起身去后面的花房里洗了把脸
陈志清说晚上带他出去吃饭,看时间应该快来了
他用湿纸巾把脸擦干净,出来对周沫说,易沉来的时候直接把花给他就可以,自己有点事情要先走
周沫点头说好
一切收拾妥当,他坐在柜台的椅子上等陈志清
等了几分钟,突然接到陈志清的电话,说他那里遇到了交通事故,车子被堵在路上了,可能要晚半个小时,让他别着急
他说没事,挂了电话便打开电脑,点开花艺教程的视频看了起来
半个小时之后,4.50分,陈志清的车子停在莫奈的门口,纯黑色的迈巴赫,分外惹眼,他拎着帆布包从莫奈里出来,陈志清已经靠在车门上等他
陈志清今天穿了一件孔雀蓝衬衫,搭配黑色修身长裤,靠在车门上,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似的
见他出来,陈志清扶着眼镜笑了笑,向他走过来
他的帆布包刚被陈志清拿在手中,易沉便从街侧面转过弯,出现在莫奈的门口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4.55分,易沉来早了五分钟
见到他们,易沉脚步一滞,一动不动地站在莫奈门口,像座没有生气的雕像
他的视线从易沉裹着绑带的右手上滑过,对陈志清说:“走吧。”
陈志清笑了笑,抬手搂住他的肩膀,“好,走。”
他被陈志清搂着送进副驾驶位,陈志清替他关上门,抬起头看了易沉一眼,唇边带笑
汽车发出一阵轰鸣,很快消失在易沉的视线中,易沉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像千年寒冰,在原地站了将近10分钟才推开莫奈的门
周沫把放着花的纸箱递到他手上,他接过,问周沫,“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周沫其实很早就在里面看到他们三个人站在外面的场景了,那架势简直就是人间修罗场,周沫当时只觉得头皮发麻,赶紧低下头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那是我们大老板,花店就是他的。”周沫端详着易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
“他跟你们店长很熟?”易沉又问她
“额,这个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刚来这里没两个月,其实也就见过他两三次,不过倒是经常能听见他给我们店长打电话……”
易沉的脸色愈发难看,冷得吓人,周沫停下来没有再说下去,过了一会儿,又说,“先生……你不要气馁……我觉得……你比他长得帅!”
“谢谢。”易沉应了一声,抱着花拉开了莫奈的门
陈志清带洛寒吃饭的地方在外滩,靠着黄浦江,三十几层的西餐厅
傍晚十分,外滩上已经亮起了灯,黄浦江边人潮涌动,江面上几艘轮船慢悠悠地晃着,远方是即将落入江面的夕阳,落日的余晖将整个江面都晕染成了橙红色
一大片橙红色,行人站在其中身影模糊
洛寒撑着下巴透过玻璃窗望着江面,他来过这里很多次,刚到上海的那几年他不愿意出门见人,除了陈志清和家里的阿婆,他谁也不见。后来陈志清说他这样不行,让他必须出门走走,见见陌生人
他想,去哪里呢?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黄浦江,像是某种隐藏在大脑深处的魔咒
他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从家中出门,一个人乘坐地铁来到黄埔江边
地铁上人很多,他好几年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了,拥挤的车厢,吵杂的人群,明明所有人都低头看手机,他却觉得这些人的目光统统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如芒刺在背,他慌乱地低下头,冷汗将身上的衣衫全部浸湿
下了地铁,终于脱离了人群,他跟随着手机导航,沿着南京东路走到了黄浦江边
黄浦江边人依然很多,但他的心却突然静了下来
他倚靠在栏杆上,望着江面上零星几艘轮船,偶尔传来几声微弱的汽笛声,身前是几百米高的摩天大厦,灯火璀璨,身后是一栋栋民国时期遗留下来的古老建筑,厚重沧桑,在那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上海这座城市的魅力,也终于在滔滔江水面前解开了自己的心结
那些他原本以为做不到的事情,他做到了,站在汹涌的人潮里,他终于不再觉得羞愧自卑,他终于可以挺直了腰杆尽情地享受潮湿的晚风
而那些他原本以为必须要两个人一起看的风景,如今一个人看起来也分外美好
生活还在继续,人总得往前看,从黄浦江回来后,他就去学了花艺
不过这几年他已经很少会来这里了,时间太久了,有些事情就想不起来了
陈志清突然揉了揉他的额头,“跟你说话呢,想什么呢?”
“没什么,”他收起手臂冲陈志清笑了笑,“昨晚没睡好,有些困了。”
陈志清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幽深
他问:“怎么了?”
“洛寒,我能问问那个人是谁么?”陈志清用纸巾擦了擦嘴,放下刀叉,“当然,如果你不想说,那就当我没问。”
“他是我弟弟……也是我的初恋。”
“弟弟?”陈志清加重了这两个字
“嗯……亲弟弟。”他点头
大概有几秒钟陈志清都没有说话,他抬起头,陈志清冲他笑了笑,“我怎么觉得你们两长得一点都不像呢。”
他自嘲:“我们都随着各自的母亲长了,没有一个人像那个人渣爹。”
“原来是同父异母,”陈志清点了点头,“难怪了。”
一顿饭吃完,陈志清问他要不要去黄浦江边逛逛,他摇摇头说困了,想回去休息,陈志清便开车将他送回了家
临走前陈志清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困了就好好睡一觉,别胡思乱想,睡不着就给我打电话,我陪你聊天。”
“好。”他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他很早就睡下了,是真的困,昨天晚上几乎一夜没睡,躺在床上,几分钟不到就彻底睡着了
至于易沉会不会又站在他的门外,他已经懒得再去管了
第二天清早,他很早就醒了,整个人神清气爽,早早就去了莫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