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祁闻宥已经不知道困在这废墟底下多久了,开始姜庭鸾还能感觉到饥饿的滋味,但是到了后来,饿过了头,他的肠胃仿佛已经完全麻木了一样,完全没有了感觉。可是另外一种痛苦又开始折磨他——渴,口渴,无比的干渴让他像是一个在无边荒漠里行走的乞丐。现在哪怕给他他自己的尿,他恐怕都能喝得下去。
仿佛没有尽头的等待,无边无际的黑暗,不会停止的痛苦,每一样都在折磨着姜庭鸾。他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总是昏过去一段时间,又因为左臂断骨的钻心之痛又清醒过来。
“闻宥,”姜庭鸾喃喃道,“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不会的,”那一个他无比熟悉的低沉男声却依旧在安慰他,“你不会有事的。”
事实上姜庭鸾已经并不奢望得到祁闻宥的回话了,他甚至怀疑这个祁闻宥的声音,不过是他的幻觉。
但是即使是幻觉,对于姜庭鸾来说,也弥足珍贵。
所以他继续和这个声音交谈了下去:“上一次我快要死的时候,是一个人,躺在浴缸里。现在想一想,即使我就快要死了,可是你还在我身边,好像就连死亡,也没有那么令人畏惧了,对不对?”
那一个声音沉默了一回儿,才回答道:“嗯,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姜庭鸾听到他这句话,才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长时间待在黑暗中不能视物,听力会变得非常灵敏。隐隐约约间,姜庭鸾听到有东西被移开的声音,有金属碰撞砂石的声音,似乎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是幻觉吗?姜庭鸾想,还是真的等到了来救援他们的人呢?
“闻宥,醒醒,”姜庭鸾道,“有人来救我们了。”
没有人回答他。
有什么东西被搬开,从外面透进来一束光,那光其实并不十分明亮,但对于姜庭鸾来说,却刺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
“这里有人,还活着!快过来!”有个粗犷的男声充满喜悦得说道,很快,姜庭鸾头上的东西都被移开,有人给他眼睛上面搭上了一块黑布,有人给他嘴唇上用棉签沾着水喂他。等他上半身都被挖出来之后,又有人给他手臂消毒,安排静脉注射。
但是这一切姜庭鸾其实都没有什么感觉,撑到了救援人员发现他们,他身上最后一丝精气神其实也已经消耗殆尽。脑海里只有一个微弱的念头在挣扎,他不能昏迷过去,他一定要确认,祁闻宥也安然无恙。
“和刚刚那个年轻男人一起挖出来的那个男人怎么样了?”一个女声在他头上响起。
“很不好,已经送去急救了,他的伤在头那一块儿,看上去没什么大问题,但人还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这是彻底支撑不住的姜庭鸾,在陷入黑暗识海前,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不,不要,姜庭鸾心底在绝望地呐喊着,可是他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能被已经过度透支的身体,拖拽入无边的黑暗中去。
茸安乡唯一的一栋教学楼,在这次地震里,也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此时此刻,救援工作仍旧在有条不紊地展开,尽管黄金72小时的救援时间已经过去,却没有一个人放弃。
林非花得知姜庭鸾被救出来之后,却没有立刻看到他。茸安乡后来运进来的最早的物资,除了当地省政府运过来的,还有一个自称祁氏企业的员工带来的几卡车的各种灾区当地的急需物资,那个叫做欧阳蕴的男人说这都是祁氏企业捐赠的,王乡长大为感动,大力拍着欧阳蕴的肩膀,眼角有泪光闪动。
而姜庭鸾和祁闻宥被救出来之后,立刻被运上了欧阳蕴带来的医疗救护车,随行的医生和护士都非常专业,设备不仅齐全,和政府所派来的军医带的设备也不遑多让,显然来头不小。
所以林非花在高兴姜庭鸾终于被救出来的同时,心底也格外疑惑,她不知道这个显然和姜庭鸾关系匪浅的男人是什么人,也只能在心里祈祷,希望姜庭鸾能够平安顺遂。
姜庭鸾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昏暗。
他的眼睛前面蒙了纱布,因此姜庭鸾睁开眼睛,只能看到房顶上朦朦胧胧的白炽灯的灯光。
他伸出手,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些什么。
他的动作惊动了在他病床旁边小憩的人,下一秒,姜庭鸾便听到了越溪既惊且喜的声音:“庭鸾?庭鸾你醒了!”
姜庭鸾干燥开裂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他想要开口说话,但是却只发出了几声嘶哑的声音。
越溪握住姜庭鸾的手,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快要吓死我了你知道吗?那天我看完新闻之后就急疯了,只好给祁闻宥打电话。其实我当时心里根本没有底,给他打电话也只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没有想到,他会真的去灾区把你带回来。庭鸾,幸好你没事!”
大概是因为这几天担惊受怕,提心吊胆,越溪的话说得又快又急:“你不知道,祁老爷子得知祁闻宥去了阿坝州之后,大发雷霆,连傅仲颉都被他骂了一顿。听说祁闻宥之所以能去得那么快,就是因为傅仲颉帮的忙。祁老爷子这回是生了大气了,要不是……”
说到这里,越溪的声音戛然而止。
要不是什么?
姜庭鸾也并不在乎这个,他吃力地张开嘴,声音很小,但他依旧很执着地问道:“越……溪……,庭鸾……他怎么……咳咳……怎么样了?”
一句话断断续续好几次才说完整,姜庭鸾闭上眼睛,缓慢地吞吐着气息,等待越溪的回答。
他看不见越溪的表情,却能够感受得到,越溪明显停滞了一下,才回答他道:“没关系,他刚做了手术,正在ICU观察,但是你放心,他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姜庭鸾得到她的回答,这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左臂也刚做完手术,麻药的效力已经慢慢散去,他刚才就是被疼醒的。但他的身体还是太虚弱,哪怕是这样的疼,也沉沉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他的身体慢慢地开始恢复,眼前为了防止刺激他眼睛的纱布也摘了下来。左臂钉了钢钉进去,不能碰水,越溪请了一个男性护工照顾他,但姜庭鸾始终不太习惯,能自己做的事情都坚持自己做。
上一次他在这家祁氏的私人医院养病时,也同样是这样气息奄奄,身虚体弱。但上一次他躺在病床上,是心存死志,毫无生念,但这一次,他却比谁都希望自己快些好起来,他是这样迫切地想要亲自去看祁闻宥一眼。
哪怕越溪每次都说祁闻宥并没有什么大事,他都没办法真正放心,和祁闻宥一起在废墟下面待的十几个小时会成为他这一生的噩梦,没有见到祁闻宥, 他就永远不会从这个噩梦里醒来。
医院的23楼,贵宾病房的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祁闻宥躺在病床上,脸上的氧气罩连着呼吸机,身上插着各种各样或粗或细的管子,管子连着的仪器正在精密地运作,发出有规律的、极为单调的声音。
祁琼瑟看着不过几天便瘦得几乎脱了形儿子,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流下来。她转过头,看着正在小声议论的医疗团队,难得地放下身段,眼里满是哀求。
“张医生,我儿子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被称作张医生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看上去有七十左右的老年男性。尽管年纪大了,但他目光炯炯,眼睛十分有神。
“祁董事长,开颅手术的危险期已经过去了,祁先生各项体征指标都很正常。但即使是我,也没有办法保证祁先生一定会在什么时候醒过来要。要知道,开颅手术是对主刀医生要求最严格的手术之一,因为人的大脑构造太过神秘,哪怕是0.5毫米的误差,都可能导致病人身体不可逆转的变化。祁先生大脑内的血肿因为被埋在废墟下太久,即使现在已经做完手术将血肿清除干净,但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我们也无法预料……”
“够了!”祁琼瑟只觉得怒不可遏,这样的长篇大论在此时的她眼里,不过都是推托之词罢了。
祁琼瑟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她素来涵养极好,但现在牵扯到唯一的儿子性命攸关的问题,也无法再镇定自若下去。
“我不想听这些废话,我只要我儿子清醒过来,平平安安地好起来。要是不能好起来,要是……”
要是什么呢?
祁琼瑟忽然发现,哪怕祁家家财万贯,堆金积玉。哪怕她可以给祁闻宥找来最好的医生,用全世界最好的药物,她却依然没有办法把自己儿子的命,从老天爷手里抢回来。
她没有任何办法。
想到这里,祁琼瑟脸色惨白,膝盖一软,要不是身边的助理扶住了她,她就要这样直直摔了下去。
第111章 过继
那张医生见祁琼瑟一张脸霎时变得惨白,忙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联系了B市脑外科、神经内科还有神经外科最顶尖的专家,来进行联合会诊。您不要太担心,祁先生的病情是会有好转的。”
祁琼瑟却只勉强道:“希望如此。”
她没有再多说些什么,而是吩咐一旁的欧阳蕴道:“叮嘱那几个护工,让他们好好照顾闻宥,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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