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话锋一转,捧起了主位上的陆家老大。
“小景争气,都是大哥大嫂教导有方,来,这一杯敬我们陆家的小辈们来年学业事业进步!”
堂弟堂妹都祝了词,只有陆景不动如山地坐着,陆先生被捧得高兴,也愈发看不上儿子这般作态。
刚被戴了“教导有方”的高帽,陆先生愈急于在弟弟面前展现威严,他敛了笑意,看向陆景:“怎么着,还得我教你?都快三十了还不懂事?”
陆景懒懒抬了下眼皮,颇为敷衍地摇摇酒杯,道:“那就祝陆先生老当益壮,年年有今朝?”
他长得好,轻佻的模样也勾人,就是场合不对,在家宴上难免显得轻浮。
“噗!”陆太太没忍住,笑着撇开头。
陆先生脸一沉,“你这什么态度!”
陆太太清了清嗓,坐正身子,在陆家兄弟面前给陆先生留足面子,但仔细看,能发现她看似端正的面容下嘴角强压着浮动。
陆先生当着众人面不好发作,只得压着怒气道:“我是太惯着你了是吧!”
陆景却忍不住乐。
他对外能忍气吞声装孙子,在各家长辈面前进退有度恭谦识礼,可回了家却总憋着一股气,不撒出来不罢休。
陆先生就是摆阔定律的经典案例。
缺什么显摆什么。
平时听人吹捧不过瘾,每年年底还得大阵仗地还乡祭祖,让四合八里都来膜拜他陆总大人的高光伟正。除夕夜这种形式多于意义的团年饭,年年如此无一例外,也是陆先生的颂扬大会。
当然,陆二叔陆小叔也向来捧场。
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三兄弟倒是真.相互帮衬。
想到这里,陆景没忍住又想笑。
这帮人当真不知陆家发迹都倚仗了谁?陆邝生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哪来单打独斗白手起家的资本?
吃过年夜饭,陆先生酒后兴致大发,在起居室摆上笔墨开始挥毫写福。
陆二叔陆小叔围著书台,时不时喝个彩鼓个掌,整得陆先生跟街头写字卖艺似的。
茶台前,陆家仨妯娌摆开茶局,别家扯家常,她们扯的是社交名媛圈,伴着接地气的春晚背景音,一家子不伦不类的其乐融融把陆景笑得够呛。
“诶对了,小景啊,怎么外面都说你收养了个孩子?”
结果没多久,话题就跳到了陆景身上。
陆二婶:“二婶知道你心善,见不得人受苦,但是你也得为自己想想,你三十都不到,对象也还没谈,这么带个拖油瓶,万事都不方便啊!”
陆景被中式红木沙发硌得屁股疼,扯着一摞靠垫往屁股下塞,刚觉着舒服些,又听陆小婶附和道:“你二婶说得对,年纪轻轻就带个小孩子在身边,姑娘家会怎么想?资助也就算了,怎么还收养上了呢。”
顿了顿,又问:“那孩子多大了?”
陆景:“高二了。”
陆二婶大惊失色:“这么大了?那你可得长点儿心,别一时心善把自己搭进去了!”
陆景好奇道:“怎么说?”
陆二婶忧心忡忡:“事先做了财产公证或者签协议没?我们这一大家子的,牵一丝则动全身,万事都得想得周全些!还有万一以后你结婚生子,这个养子又该往哪儿安排去?”
陆景勾勾嘴角,没应声。
陆小婶看看他,又转头看看陆太太,前者神色寡淡,后者又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功夫茶杯,她几番欲言又止却遭无视,只得将嘴边的话压了下去。
茶盘唰地卷起一道儿白烟,澄黄滚烫的茶水自紫砂壶嘴倾倒而出,陆太太慢悠悠地秀着茶艺,不沾阳春水的芊芊长指被紫砂壶衬得愈发无暇。
陆霖跟陆覃在一边小声说话,坐久了无聊,便想去逛新年花市,陆小婶婶一个沉脸,他俩又缩回去了。与陆家三兄弟不同,他们跟陆景连维持表面上的兄友弟恭都懒。
陆景倒是很能理解他们。
在陆先生的绝对威压下,陆家两个叔叔期期艾艾,那种刻意到浮夸的吹捧连他都看不下去,更别说陆覃和陆霖。
但两家人都倚仗陆先生给口吃的,陆霖陆覃阻止不了自家父亲,只能疏离陆景。
可别小看这种为争一口气的傲气,那可是年轻人的专属。
连他家小乔也无法免俗。
陆景淡定地喝着茶,陆二婶还在耳边哔哔:“孩子领养在家了?”
陆点对着茶杯吹气儿,“嗯”了一声。
“那更没分寸了,狼心狗肺!”
陆景掀起眼皮子朝陆二婶投去一眼。
“读高二那都得十七八岁了吧,大过年的,连上门拜个年道个谢都不懂,不知感恩!”
陆景放下了二郎腿,双手撑着膝盖,很轻地笑了下。
陆二婶被他笑得莫名发憷。
“阿景——”陆太太喊了一声。
陆景用指腹擦着鼻尖,抬眼睇去一眼。
陆太太手指点了点茶盘,“去给二叔三叔奉茶。”
白气徐徐飘散,三杯清茶静静端放于茶盘上。
陆景盯着她,陆太太淡定自若地转开视线,慢悠悠按下了加水键。
清亮的纯净水哗哗入壶,母子间弥漫着诡异的平寂。
半晌,陆景慢腾腾地起了身,可伸出去的手还没碰着茶盘,兜里的手机响了。
连续三声。
是消息提示音。
陆景掏出手机瞄了一眼,有那么一瞬间,很明显地懵了下。
陆太太:“?”
陆景随即又笑了。
陆太太莫名其妙地睇着他。
“呐!”
陆景晃了晃手机,神情愉快:“你那不懂礼貌不知感恩的孙子,发来的孝敬!”
一连三个转账框明晃晃地挂在手机屏幕正中,异常惹眼。
现场所有人:“……”
陆景意有所指:“知恩图报这种事呢,光靠嘴说没意义。”
“阿景!”陆太太再次出声警告,却只换来儿子不屑的嗤笑。
陆景慢慢地收起手机,下巴一抬,神色傲慢道:“我功成名就自立自强,要的就是自由,怎么连收养个孩子都得开个座谈会听取各方意见了?要不干脆弄个全城投票算了?”
陆太太扶额。
这护短的性子也不知遗传了谁!
明晃晃的嘲讽激怒了陆二婶。
“你!”陆二婶倏地起身,眼底怒火翻滚,呼吸急促,嘴巴瓮动,显然是气狠了。
就在她酝酿着正要说点什么时,陆二叔突然爽朗地笑出了声,伴着啪啪的鼓掌,心情看起来特别美。
“大哥这一手可真是考究功夫!说定了啊,这字我的!老三不许跟我抢!我新屋书房就差这么副好字了!”
众所周知,陆二叔刚签下非澜新年度的广告合同,就花大手笔在岛上购置了一套小别墅。
陆二婶当下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喷不出来难咽回去,陆覃也起了身,站在母亲身后。
双方各据一方状如对峙,气氛愈发古怪。
片刻过后,陆景突然笑了笑,端起茶盘转身就走。
按惯例,除夕夜,陆家都在陆宅留宿。
冰冷华美的观景台,冷清精致的花园,陆宅里的装修摆设,一物一件,除了过份陌生,没大多毛病。
好不容易捱到回房,陆景裹着毛毯窝在飘窗上刷手机。除夕夜堪比应酬场,伤神得很,回了房还没得歇,手机一掏,一摞一摞的尽是未读消息。
先是处理工作号上的应酬式拜年,问好寒暄一溜儿下去,什么辞旧迎新展望来年的,千篇一律,但也礼节周全。
私人号就随意多了,毕竟好友基数摆在那儿,陆景手滑眼动看得飞快,最后停在乔以棠的对话框上。
他神色凝重,眉头微微揪起。
三笔转账,共计两万三千八。
已读未收款。
刚才为了堵住陆二婶的嘴,才特意当众说了乔以棠转账这事,这会儿静下来细想,却只觉阵阵蹊跷。
这转账到底几个意思?
陆景抿唇,想起乔以棠那番人力资源资本论。
乔以棠不忌讳收贵重礼物,因为自信还得起。
所以这是……
大过年的还钱来了?
陆景:“……”
还真讲究啊!欠债不过年么?
小兔崽子是不是心急了点儿?就这么上赶着跟自己撇清关系?
离他法定成年还有大半年时间呢!
陆景咬着手指头,裹在毛毯下疯狂头脑风暴,将过往同居几个月的生活在脑海里捋了一遍。
饭是乔以棠做的,狗是乔以棠在遛,经常得为他的丢三落四收拾残局,年底应酬忙,酒前乔以棠准备牛奶,酒后还得给他煮醒酒汤……
而他身为监护人,忙起来连家长会都错过,每月给的那点儿零花钱,还得助理定时划账过去,大过年将孩子一个人丢家里,他自己倒跑回家吃团年饭了……
捋完了,陆景的心也凉透了。
他家小乔贤惠得如同糟糠原配,而他就是个抛妻弃家的浪荡渣男!
陆景盯着暗掉的手机屏幕,裹在毛毯下瑟瑟发抖。
别说乔以棠迫不及待想走人,他自己也想锤死自己!
正想着该做点什么来补救,手机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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