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阳心里叹了一口气,“不是。”他斟酌了一下语言:“有传闻说因为葬礼之事你引得江老爷子不快,所以被撤职了。”
席寒这时候反倒笑了笑:“是不是还有传闻说我因为没和圈内人联姻所以被撤职了?”
周子阳看了看席寒,这人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出色,眉眼沉静清冷,沉眸敛眉时有几分冬日雪下劲松的高寒之意,非要说有什么变化,便是当年那种寸寸寒凉寸寸雪的意味少了些,变得更有人气。
他摸了摸鼻子,老实开口:“有这个说法,不过大家都当笑话乐一回。”
说实话,他们是有联姻一说,从成年起大多数人也知道自己的另一半大概会是个什么样,毕竟有门当户对强强联手一说,但要说这是皇恩圣命谁敢逾越便立刻除名逐出家族去,这就是个笑话了。
大清早亡了多少年了,没这么封建。
就像江家老大江博然娶了杜诗丹后也没怎样,同辈的震动了一下,老一辈的说这孩子有点叛逆,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哦,周子阳微妙地想:现在杜诗丹甩了江博然了。
席寒手指点了点方向盘,语气有些散漫:“我离职就是单纯的想休息一下,没那么多事。”
周子阳一脸的不信。
席寒道:“我连着几年每天睡四五个小时,一睁眼就是各种的事,有些烦了。”
周子阳将信将疑,面露怀疑。
席寒把烟摁灭,瞥了他一眼,冷漠开口:“我赚够钱了,不想赚了!”
周子阳这下眉开眼笑了:“嘿,兄弟,早说啊。”他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亲热地开口:“对啊,就每年分红都够舒舒服服地过了,干嘛这样拼死拼活的,我修了几世才成了个纨绔子弟,不能浪费不是,就我哥,分明只比我大三岁,单看面相老了我十岁不止。”
周子阳吐槽:“他整天算计来算计去的,我心里发慌。”
席寒‘嗯’了一声,烟蒂上还有一尾余烟,挨着滤嘴,方才灭烟的一瞬触到了火星,如今上面有些许的焦黑色。
两人正说着,前方的车缓缓动了。
周子阳道:“今儿咱们聚聚,我刚收了个东西,一会给你看看。”
平时周子阳各种会所酒吧的玩惯了,他看到席寒手上的戒指,想着就约到了一处别墅。
平时空着没人,来安城了他才住几次,不过装修得不错,也算干净。
进了门,席寒坐在沙发上,周子阳从酒柜里挑了一瓶酒给两人倒上,流纹玻璃杯轻巧地撞在一起,里面琥珀色的液体泛起了阵阵涟漪。
“来,cheers.一会让司机送你回去。”
席寒晃了晃杯子,轻抿了一口:“让我看的东西呢?”
周子阳从保险柜中取出了一个盒子放在桌上,单手取下上面的盖。
明黄色的锦盒内放着一天蓝釉赏瓶,设计的精巧,成年男人一手能握住,瓶身秀气却不显小气,如今在阳光下颜色温和内敛,无声之中便有一种历史的沉淀之感。
席寒挑了挑眉,单手拖出,他指间在上摩挲了一周:“你让我看的是这个?”
一个清朝晚期的天蓝釉小赏瓶。
周子阳笑了笑:“我这不是不懂吗?让你来看看。”
瓶底有印,四个大字‘康熙年制’。
席寒拿在手中转了一圈,周子阳道:“东西是不是真的?”
席寒看了几眼收回视线,放下瓶子:“寄托款,成色不错,挺好看的。”
周子阳乐了:“送礼够不够?”
席寒道:“给你家老爷子不能送。”
晚期的寄托款,民窑烧制,两万以内,要是给周家老爷子送便不够台面。
周子阳心满意足地装下:“拍卖场上得来的,我就找你看看真假。”
他去的那家拍卖场已经做过一次初评了,但协议上很清楚,这种东西不一定百分百保证是真的。
周子阳道:“我新认识一女孩儿,考古系的。”他见了一面想追求,便投其所好地送古玩。
席寒点头表示理解,转了转杯子,又喝了一口。
周子阳说:“主要是怕送了假的,她要是生气了我可不就黄了嘛。”
原本敛眉看着酒杯的人抬起头来,目光中有了波动:“她要是生气了怎么办?”
周子阳心想才见了一面生什么气,又想到了他的前几任,想了想道:“生气了就吵架,我得哄着,闹得挺烦的。”他看向席寒:“你懂这种感觉吧?”
口中的酒有些刺激,席寒咽了下去,抬目开口:“我们没吵过架。”
“不会吧?”周子阳有些吃惊:“吵架就是一种融合与理解,是知晓对方感受的一种手段,偶尔的小吵小闹很正常,这就是一个磨合阶段。”
席寒眉心几不可查地皱了起来道:“没有。”
他们从来没有吵过架,五年了,一次也没有。
第11章 财务 这种男人是当情人的最佳人选,分……
周子阳恍然抬头看着席寒,却见对方坐在沙发上,修长的腿随意地交叠在一起,执杯的右手微抬,透过玻璃杯的液体显露出了一种幽黄色的光影,就那样不轻不重地落在虎口处。
周遭疏影淡淡,他身上有一种置身事外的冷清感,状似冬日早晨的天空,雾蒙蒙的,自有一种不为人知的空旷与难以忽略的界限感。
这种男人是当情人的最佳人选,分寸和界限把握得炉火纯青,可婚姻本就是两个人的事,哪里需要这般泾渭分明。
他把锦盒放回原处,语气有些随意:“那只是我的事情,咱们圈子不吵架的多了,个人有个人的过法,我就随口一说,你也甭当回事。”
说着,拿起手边的酒给两人都添了一些,暗恼自己方才多嘴。
席寒垂眸,流纹玻璃杯轻轻一撞,响声清脆。
别墅中连司机算上也只有三人,周边独栋,隔着很远才会有人,周子阳稍觉尴尬,拿过一旁的遥控器打开电视。
电视一开,声音出来,方才那种静默的僵硬之感才淡去。
电视上播放的是一则综艺。
一场明星真人秀节目,明星与父母一同参与完成节目组的任务,主打亲情与成长,配着节目组给出的字幕趣味十足,让人笑泪齐飞。
电视上一中年男子,四十上下,手里举着个牌子,慷慨激昂地喊着:“丹丹,加油加油!”
身旁站着一女子,看样子两人是夫妻,也在说丹丹加油。
周子阳心道谁叫丹丹,结果画面一转,一漂亮明艳的女孩子出现在镜头前,笑容极富感染力,让人看着就不知不觉地心情变好。
还挺漂亮呀!
这是周子阳第一个念头。
等等——
他眼睛蓦地睁大,这不是席寒的大嫂、刚要离婚的杜诗丹吗?!
电视上节目还在继续,杜诗丹摸了额头上的汗,边喘息边道:“输了输了,我有感觉,这次是最后一名。”
她说话间带着笑意,眼睛仿佛还带着亮意:“爸妈,咱们住不了大房子了。”
镜头转到父母二人身上,杜母把女儿搂在怀里,上上下下打量着,确保女儿没事后才道:“没事,输了就输了,小房子很好啊,妈妈打扫起来才方便。”
杜父跟在后面,笑容有些憨厚,但脸上都是对女儿的宠溺:“这有什么,我和你妈一直住的小房子,丹丹已经很棒了。”
节目组以嘉宾的名次作为标准,名次在前能选择一所别墅。
周子阳静了几秒,在江家人面前看人家大嫂的早期综艺,他都觉得用脚趾都能扣出房子了,默默地拿起遥控器换了几个台,不是杜诗丹的出演的电视剧就是综艺,要么就是采访,这一瞬,周子阳依稀有种被19点的新闻联播支配的恐惧。
#全世界都是杜诗丹#
席寒用指尖轻点了点杯子:“这几日她热度正高,能提高一波收视率。”后期可能还会有相关的综艺,不过这要看江博然的意思。
周子阳对江家肃然起敬。
好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
两人又坐了一会,由司机送席寒回家。
*
殷言声面前的电脑开着,一封邮件此时正静静地躺在信箱。
点开一看,是一封举报信。
里面匿名举报公司财务后勤私吃回扣,严重损害了公司的名誉以及形象,为了长远的利益请严查一事。
殷言声眸子微微眯了眯,静息一瞬后向后靠去。
他右手覆上左手无名指的戒指,目光沉沉,好似在思量着什么。
过了一会,殷言声发了封邮件。
临近中午,写字楼工位逐渐空了起来,石楚站起身喝了口水,同事道:“走啊,石楚,下去吃饭。”
石楚摆了摆手:“不了,我今儿肚子不舒服,你去吃吧,我去茶水间喝点水。”
同事问要不要带饭,石楚拒绝了。
眼见着周围人走的七七八八了,余下的几人也在休息区,他看了周围一圈发现没人注意自己,心下稍安,旋即自己进了经理办公室。
中午时分,落地窗外安城天蓝云淡,白云像是棉絮一般浮在湛蓝的天空上。
他下意识地看了几眼坐在办公桌前的人,这位格外年轻的经理面上看不清什么喜怒,西装袖口一截手腕露了出来,淡青色的血管自冷白腕骨一路向下,直至指骨处才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