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很有宿命感。
或许是药效,或许是怀里的温暖,宋轩觉得自己的胃疼被缓解了许多,他抬起头,正好能看到陈奥文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还有那双永远只看着宋轩的眼睛。
“对不起啊……”宋轩说,“本来挺开心挺浪漫的地方,我却胃疼,还要你照顾我。”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照顾男朋友不是应该的事情吗?谁说胃疼就不浪漫了?和你在一起,干什么都很浪漫。”陈奥文的手贴上宋轩的胃部,掌心的温烫隔着肌肤传递,“而且,你也照顾过我。”
宋轩顿了一下,抬头问:“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了?”
陈奥文笑笑:“大一的时候,第一学期,我淋了雨发烧……”
陈奥文很少生病,他一提宋轩就想起来了:“噢,确实是有一次。”
那会儿是十月里,北卡州进入秋天,气温在短短几周内骤降,陈奥文生病的那个周日正好下了大雨,陈奥文淋了雨又吹了冷风,一下子着凉,当晚就发了高烧。
陈奥文本想从药箱里找退烧药,烧点热水给自己灌下,撑着熬过去,但是那次高烧来得又急又猛,烧到了头脑昏沉的地步,以至于他刚走出房间就双腿一软往前扑去,正好被宋轩看见接住。
宋轩一摸对方掌心的温度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再一看通红的脸颊就知道是发烧了。
当时两人刚合租一个月,根本就不熟,宋轩却很紧张他,主动担起照顾室友的责任,把陈奥文连抱带抗地送回了床上,然后忙前忙后地去客厅里找药。
陈奥文则全程昏迷着,由着宋轩折腾自己,给自己盖被子、贴散热贴、托着脖子给自己喂药。
等他出了一身汗,褪去了一丝热度再醒来时,眼前所见的第一个场景就是守在自己身边的宋轩——他坐在无边朦胧的月色里,没有回到自己房间,而是靠在椅子上闭眼休息,圣洁美好。
宋轩笑着问道:“那你当时看到我,心里是什么感觉?”
“我当时感觉……”陈奥文十分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盯着宋轩一字一句道,“有一颗恒星在我心里爆炸。”
恒星在心中爆炸,陈奥文的整个宇宙为之撼动,一瞬间满心满眼都是瑰丽与梦幻。
宋轩:“那么,你是在那个时候喜欢上我的吗?”
陈奥文:“算,也不算。”
若是仅仅说心动,陈奥文在看见宋轩的第一眼就有心动。
但是对于他这样一个不容易敞开心扉的人来说,一时的心动远远不够。
真正让他沦陷的,是高烧后的第二天。
明明是课程忙碌的周一,宋轩为了这一天的课堂讨论暗自准备了很久的资料,想要在课上分享,却因为要照顾仍旧高烧反复的陈奥文,在短暂权衡之后向授课老师请了假。
那个时刻,陈奥文看着宋轩,难免会想起自己从小到大,当父母面临事业、家庭、孩子等人生重要事务的排序时,陈奥文处于被选择的位置上,却永远不是被坚定选择的那一个。
有什么能够打动一个性子冷淡、时刻对外竖起心墙的人呢?
如果初见时的惊艳还不够的话。
那就再加上一份坚定的选择,还有一轮高悬夜空的月亮。
第54章 阿塞拜疆
在候机大厅休息了三个多小时, 等他们再次登机时,宋轩的胃疼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待抵达巴库时, 正是当地清晨六点。
高纬度地区在夏天气候宜人, 日长夜短,这个时间点晨露深重, 天色却已大亮。
宋轩和陈奥文取走行李后出了机场,很快就找到了来接机的车辆。
车子是组织这次活动的人统一安排的, 坐上车后沿着道路行驶了四十多分钟,停在他们此次居住的地方——一处私人住宅。
和美国北卡州一些对外短租的公寓相似,这里的私人住宅多半与官方组织有合作,专门把屋子提供给来到这里的志愿者,好赚取一些外快。不过也有一些细微的不同, 他们收取的金额远远低于对外租赁的市场价, 因为愿意参与这种短期项目的屋主目的并不是赚钱, 而是想要在同住期间与来客交流各国文化。
也就是说,屋主与志愿者是同住的。
下车后,宋轩和陈奥文刚把行李从车子的后备箱拖出来, 屋主就出门相迎——是一家三口,一对夫妻外加一个七岁的女儿。
见到宋轩和陈奥文后, 他们热情地招呼两人入内。
阿塞拜疆从前属于苏联, 当地人说英语时有一股浓浓的俄语卷舌口音,名字发音也接近俄语。男主人叫格尔曼, 女主人叫塔夏, 他们的女儿名叫莉娜。
这次的活动一共三男四女,男女分开居住,女生住在隔了一条街道的另一户人家, 在接下来的十天里,只有陈奥文、宋轩和另一个德国人住在这里。
德国人还没抵达,陈奥文和宋轩向这家人简单介绍了自己,又送了见面礼物后,先提着行李到楼上选房间。
阿塞拜疆这个国家虽然没什么名气,但并不贫穷,巴库作为一国首都,是个十分现代化的城市,格尔曼家中的设施一应俱全,位于楼上的房间也干净敞亮,和国内的二线城市没有什么不同,只有一些屋角的小摆件带着浓厚的异域风味,暗示他们此刻正身处另一个国家。
一次接待三个志愿者,屋主人自然准备了三间房,宋轩和陈奥文选了其中挨得最近的两间,放了行李后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然后再一起下楼。
今天是抵达的第一天,官方并没有组织任何集体活动,给父母发消息报过平安后,两人无所事事,便和格尔曼闲聊。
这一家人是十分典型的毛子家庭长相,格尔曼和塔夏都高高壮壮,体型宽阔且面色红润,莉娜则很纤细精致,像个漂亮的洋娃娃。
现在才早上七点半,他们一家正要吃早饭,餐桌上摆了好几盘松饼、蜜酱、奶酪和香浓牛奶,格尔曼坐下后还问道:“你们要吃吗?”
宋轩摆手:“谢谢,不用,我们在飞机上吃过早餐了。”
格尔曼便不和他们客气,自顾自地享用起来,边吃边和他们闲聊。
聊的内容十分随意,多半都是在询问他们到这里后的感受,与自己平时居住的城市相比如何,这家屋主应该没有接待过中国人,所以问了很多和中国有关的问题。
浅尝辄止地问了一圈后,一直安静地坐在一边的莉娜抓住一个空隙,用不算流利的英语磕磕巴巴问道:“你们是兄弟吗?”
陈奥文笑道:“不是,我们是……”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有些犹豫,亚欧大陆的几个国家所信仰的宗教多且杂,他们不确定他们两个情侣的身份在这里会不会是某种异端。
于是宋轩沉吟一阵接口道:“我们是很亲密的朋友。”
陈奥文扭头看了眼宋轩。
莉娜“噢”了一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便直接冷场不说话了。
格尔曼顺着女儿的话问陈奥文:“你是混血儿是吗?”
陈奥文点头。
其实陈奥文是混血儿这件事很明显,只是莉娜作为小孩子没什么阅历,所以第一眼看不出来。
格尔曼又问:“哪两个国家混血呢?”
陈奥文:“中国和法国,我妈妈是法国人。”
这番对话莉娜听不懂了,她用母语和父母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几番对话后,塔夏替女儿问道:“莉娜问,你会不会法语。”
陈奥文:“会。”
莉娜便问:“那你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可以教我几句吗?”
陈奥文:“可以。”
格尔曼对两人解释:“去年暑假的时候来过两个法国女孩,她们在这里住的时候和莉娜玩得很好,所以她才对法语感兴趣,如果你们太忙的话,可以简单教几句给她,不用太多太复杂。”
陈奥文说:“不忙,今天下午就可以。”
今天他们确实没事做,闲着无聊还不如逗小孩。
于是两人便在明天正式的实践项目开始前,突然领取了这么一个教学任务。
小孩子想要学点什么的时候精力总是很旺盛,陈奥文说是下午,实际上吃完早餐后的这段时间,莉娜就缠着他们说要开始了。
从包里拿了纸笔出来,陈奥文坐到莉娜身边后,又伸手拖出了身边的那张椅子,拍了拍桌凳示意站在旁边的宋轩坐在他身边。
宋轩凑过来:“怎么了?陈奥文老师?”
陈奥文本来想去抓宋轩的手腕,听到这个称呼后手指轻轻划过,竟然抓了一空。
四指扣在掌心,他轻轻咳了一声才说道:“你也一起?看看上学期我教你的东西还记不记得。”
“那当然记得啊,你教的怎么敢忘。”
说着,宋轩轻轻勾着陈奥文的臂弯坐了下来。
其实陈奥文只是想让宋轩陪自己,宋轩也清楚这点,坐下后便自然地把头靠在陈奥文肩上,视线从肩上越过,看着陈奥文在纸上写字母和简单的单词。
和寒假期间陈奥文教宋轩时同样的顺序,先是单个字母的发音,然后认简单的单词,然后才是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