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角的碎发有些长了,随着他低头的动作翘起,落在陈奥文颈边,又刺又痒。
陈奥文想伸手去摸宋轩的脸,但手上提着好几只礼物袋,有心无力,最后手指只落在宋轩的肩上。
“怎么了?难受吗?”
宋轩摇摇头,额头在陈奥文的后背滚来滚去。
“就是脸热,觉得晕晕的。”
深吸了一口气,宋轩从后背肩胛骨的位置离开,把下巴搁在陈奥文肩上,说话的声音糯糯的:“走吧,先回家。”
清甜的酒香随着宋轩说话落在陈奥文耳侧,夹杂着宋轩身上独特的气息,陈奥文觉得自己身上要烧了起来,忍了又忍,他才调整心情,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宋轩就这么半靠在陈奥文身上,进了家门。
落了锁,察觉到自己肩上的脑袋没有要离开的迹象,陈奥文把礼物袋放到柜面上,终于空出了手去托宋轩的脸。
脸颊温热又柔软,从肩上落到陈奥文手心里,陈奥文终于得空转过身来。
微醺状态的宋轩又乖又迷糊,眼睛半睁半闭,整张脸只有嘴唇尤其殷红。
多看了两眼,陈奥文难耐地吞咽了一下,问道:“这些礼物要现在拆吗?”
宋轩瞥了眼,摇摇头:“明天再说吧。”
说话的时候,宋轩的身子骨依旧是软的,陈奥文迟疑了一下,试着伸出一只手去搂宋轩的腰,刚一触到,他就顺势靠了过来。
简直像个小孩子。
陈奥文乐在其中,由着宋轩把头靠在自己身上。
酒气氲开,蒸腾出无限暧昧的气氛。
陈奥文没有喝酒,但他却觉得自己的灵魂整个浸在了酒库。
搂了一会儿,陈奥文轻声问道:“那先到沙发上坐一会儿?”
宋轩点头:“嗯。”
一路后退,陈奥文把宋轩抱到了沙发上,两人一个后仰一个前扑,同时跌下。
伏倒在沙发上,两人一时之间皆是无言,静默的空气蔓延开来,陈奥文低头,看到靠在自己胸口的宋轩睁着眼,盯着某一处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犹豫着,陈奥文的手掌抬起,在宋轩后背上轻轻抚摸。
因他的这个动作,宋轩抬起头。
宋轩的眼睛很圆,卧蚕饱满,眼瞳黑且大,虽说宋轩夸过陈奥文眼睛好看,但其实宋轩的眼睛才是真正的漂亮,有神又明亮。
此刻,他的眼睛微眯,如同蒙上了一层水雾,纯情之余却又带着一丝欲气。
宋轩看了眼陈奥文后就把眼睛闭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脸颊酡红。
他这样,不禁让人很想做点什么。
像是失了魂,陈奥文的手在宋轩的后背自上而下滑动,停在腰边又挪开,悬在空中,想要去捧宋轩的脸。
喉结滚动着,陈奥文盯着宋轩湿润的唇角,脑袋向下缓缓凑近。
宋轩的眼睛始终闭着,似乎没有任何察觉。
直到陈奥文的手先行一步触上了宋轩的脸,冰冷的指尖与滚烫的肌肤相汇,宋轩受凉闷哼了一声,头往另一侧偏去,也唤回了陈奥文的理智。
他在干什么?
陈奥文深吸一口气,把头抬起。
宋轩闭着眼,信任地靠在他的怀里,但他却想趁人不备亲他?
陈奥文在谴责自己,而宋轩睁开了双眼。
即便刚刚有所撤离,他们现在的距离依旧很近。
近到,只要宋轩往上一点点,他的鼻尖就能碰到陈奥文的下巴。
睁开眼后,宋轩没什么动作,瞥了眼陈奥文的手:“好冷,你碰我脸干什么?”
“你……“陈奥文想不出借口,答非所问道,“你的脸很红。”
“噢。”宋轩直愣愣地盯着陈奥文,“你的耳朵也很红。”
陈奥文摸了摸耳垂,温热的。
“是吗?”
“嗯。”用手往旁边的沙发上一撑,宋轩从陈奥文腿上坐起,翻身仰靠沙发上,“你紧张的时候,耳朵总是很红。”
陈奥文觉得自己的两只耳朵被说得越发烧了起来,嗓音倒是依旧清清冷冷:“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宋轩理直气壮,“我见过,好几次了。”
然后四周又安静了下来。
过了会儿,宋轩清醒了点,站起来往收到的那堆礼物走去。
陈奥文以为他改了主意,想现在就拆礼物,但宋轩提起一个又放下,挑挑拣拣,看上去不是在拆包装,而是在找东西。
陈奥文走到他身边:“想要找什么?”
宋轩:“找你送我的礼物。”
陈奥文精准地从这堆礼物里抓出一个深蓝的袋子递给宋轩,说道:“这个。”
宋轩便只抱着这一个礼袋,坐回到沙发上。
包装并不复杂,陈奥文的礼物高高窄窄的一个,放在立方体厚纸盒里,宋轩边拆边问:“这是什么?八音盒吗?”
陈奥文不答,只说:“你看了就知道了。”
最后一层包装被拆开,露出了内里的玻璃球体,但如陈奥文所说,这并不是八音盒。
宋轩:“这是……灯?”
陈奥文点头:“嗯,是灯。”
灯里提前装了电池,陈奥文按下木盒底的开关按钮,霎时,玻璃球体内凭空出现了一场烟花。
各色光线交织,黄雾如瀑、紫线如丝,顶部最盛的花火璀璨、火烽冲天,烟花尾际却朦胧飘渺,直如细雨坠落。
厚玻璃隔出一个别样的世界,球体内是一场盛大的烟花秀。
“我记得过年的时候,你说过你想买烟花。”陈奥文说,“所以我就想送你这个。”
那天陈奥文发现,宋轩好像很喜欢这种绚丽的东西,但是烟花消逝之后,夜幕突然寂静下来的时候,他又会有些失落。
陈奥文说:“把这个放在你身边,只要你想,烟花就永远都在为你绽放。”
宋轩看着陈奥文,眸光微动,陈奥文又说了一次:“生日快乐。”
把烟花玻璃球抱着,宋轩的指尖在玻璃表面画着圈:“之前吃饭的时候,不是已经说过了?”
陈奥文:“那次是我跟着大家一起说的,现在这次是我个人要说的。”
祝福跟着众人共同道出的时候,他的声音再真诚也会被淹没,变成了前来庆贺的其中之一而已。
但他想做独特的那一个。
宋轩十指捧着玻璃球,目光灼灼不移分毫,眼里的不知道是烟花反射出的光,还是他确实在动情。
陈奥文:“喜欢这个礼物吗?”
宋轩点头:“嗯,喜欢。”
陈奥文:“那是要收起来,还是放在房间里?”
宋轩:“放在房间里吧,就放在床边。”
陈奥文“嗯”了声,伸手去收桌上被拆开的纸盒,打算拿去扔了,宋轩却突然伸手抓了一下他的手臂,把他拦了下来:“等会儿,有个问题,想问你。“
陈奥文转过头看他,宋轩却躲开目光:“想问你上学期的事……就是你生日的那天,我记得你中午背了个包坐在客厅里?”
见陈奥文点头确认后,宋轩才继续问道:“可以告诉我,你那天在等谁吗?”
不知道为什么宋轩会突然问这个,陈奥文顿了一下才回答道:“等我妈妈。”
显然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宋轩瞬间清醒了很多:“你妈妈?但是后来……”
“嗯,她没来。”陈奥文语气平淡,“本来是要来给我庆祝二十岁生日的。”
事情的始末说来其实简单。
陈奥文生日的这天,他妈妈原本订了机票要来北卡,但是即将出发的时候,她所负责的实验室却在最近一次的观测中有了突破进展。
十分巧合的撞期,偏偏这项发现对陈奥文的妈妈来说十分重要,是她多年心血。
一边是远在重洋的孩子的生日。
一边是触手可及、她为之奉献了小半生的事业,几乎没有什么太多的挣扎,她选择去实验室。
宋轩问道:“那你爸爸呢?”
陈奥文:“他也是,因为工作,一早就和我说过不能来。”
从事航空航天需要持续不断地投入专注和精力,年底对于他们来说总是很关键,无法离开。
“后来我爸爸听说我妈妈也没过来,第二天的时候还给我打过电话安慰我。”陈奥文无奈道,“其实我都已经习惯了。”
陈奥文从小每一次见证他的父母面临人生抉择的时候就知道,他们两个都是在追逐天上星辰的人。对于他们来说,事业在永远的第一位,然后才是爱人,再之后才会是他。
否则,他妈妈也不会在陈奥文十五岁的时候,为了自己的事业选择回到巴黎。
宋轩定定地看着陈奥文,嘴边低喃道:“那两天是这样啊……”
他之前的疑惑纠结根本毫无道理,陈奥文喜欢的人,确实是自己。
本该豁然开朗,宋轩却觉得很心疼。
如何才能坦然地说出“习惯”两个字呢?宋轩从小父母不在身边,他逢年过节总是一个人面对冷清又空旷的家,屋外的鞭炮声与团聚都不属于他,即便体谅父母为了生计白手起家的辛苦,他也无法完全坦然地习惯和体谅。
其实肯定也有不开心的吧,宋轩记得那天接到电话的陈奥文回到房间后,把自己定在桌前整整一个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