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坐落在本岛的西南部,离市区不算近,也不算太靠海,倚在丘陵下方,依山傍水的,地理位置倒是很好。
顾长霁带着他从祠堂前的青石板路转下来,潮湿的雾气打湿了石阶,在路灯的照耀下,朦朦胧胧的,倒是有点油画的意境。
“我小时候……”顾长霁裹了一下大衣,指着一块铺平了的晾晒石,“就喜欢坐在这一块儿画画。”
从这个地方能看到一角相当好的人文风景,就像现在,家家户户都喜欢把鳗鱼挂在房梁上晾着,一大片一大片,争相攀比似的。
“夏天的时候,很多小孩会光着脚丫在这条路上走。”
“你也走过?”
顾长霁笑了:“当然走过,那时候外婆也在,她养了只狗,叫墨泥黑。我就牵着墨泥黑,从这儿出去,它特别喜欢贴着我小腿跑,跑几步又折回来,一点也不嫌累。”
“墨泥黑……”饶是贺彰也被这个名字逗笑了。
“因为是条大黑狗,真的特别黑,”顾长霁比划了一下,“我外婆她就是爱取些奇奇怪怪的名字。”
说到这儿,他语气渐渐地有些消沉。“她过世之后,墨泥黑也老了,过世了,我就更不想来这儿了。”
贺彰站在了他身边,看见他露在外面的脖子,开始解脖子上的围巾。
“不过墨泥黑火化之后,骨灰也在祠堂里,用一个小盒子装着,也是条体面的老狗了。”他说着就要回头去祠堂,“我们——”
迎面一条温暖的围巾裹住了他。
热乎乎的,带有贺彰身上浅浅的古龙水味道,仿佛还有人的呼吸声停在上头,轻轻地碰触着他的神经末梢。
顾长霁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等你感冒了,还是要让我照顾你,”贺彰的话语远比他身上的温度冷淡多了,“别给我添麻烦。”
顾长霁就有些不服气,反问道:“你难道不冷?”
贺彰:“我比你好得多。”
他想说贺彰是嘴硬,但贺彰已经双手揣兜,径直向下走了。顾长霁跟在他身后,无端地觉得脚步也轻飘飘的,心情似乎也不再受周遭的冷空气影响,忽然就变好了。
“前面有条河?”贺彰问。
“是有一条,”他小跑着走到贺彰的身边,刚好和他肩并着肩,“水流量不大,现在枯水期,水就更少了。”
贺彰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一步步朝河边走。
“你们学音乐的,”顾长霁打趣道,“是不是都很喜欢在河边走?”
“你们学哲学的难道不是?”
这个问题被反将回来,顾长霁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出声:“你说得也对。”
他看见贺彰在找什么,探了脑袋跟随他的视线:“这儿有什么东西吗?”
“你仔细听。”
走近了,顾长霁也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响,惊讶地问:“好像有小猫的叫声?”
河边沿途都是长了青苔的厚花岗岩,从下坡的地方,斜斜的一条小路下去,铸了很大一块水泥板,用作浆洗的地方。
挨着小路这头的岩壁上有不少孔洞,到了冬天的时候,也会有小动物在这里藏身。
声音就是从这儿来的。
微弱的,无助的叫声,随着他们的靠近,越来越清晰。
顾长霁的步子急了,快走了两步,被贺彰拦住了。
“嘘,”贺彰低声说,“不要吓到它。”
顾长霁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裹在不甚清晰的暗影里,却能看出来他的神色,是罕见的小心翼翼与温柔。
他们终于找到了源头,在两块石头扩起来的,黑不隆冬的小空间里,稚嫩的小猫正在不停地拱动着。
顾长霁打开了手电筒,用手指拦去大部分的光。通红的光线从指缝里渗出来,照清楚了里面的情形。
一只黑猫趴伏着,像是受了伤,一动不动。那个不断在晃的影子,是它的孩子,一边拱还一边发出微弱的喵喵声,也不知道是在呼唤,还是在求救。
贺彰伸手去摸了一下,静了很久,才说了一句话:“已经凉了。”
顾长霁的心底忽然一震,他问:“有几只小猫?”
“一只。”贺彰轻轻托起正在喝奶,却什么也喝不到的小家伙,“搭把手。”
顾长霁忙把手电筒关了,接过了这只小奶猫。
它的身体有点湿,还带有腥气,也许是沾了血。但体温还是热的,很精神,刚落在他手里的时候,还大张着嘴,发出“嗬嗬”的声音。
“这是在凶我?还是干什么?”顾长霁没养过猫,忍不住紧张。
“应该是饿了。”
顾长霁这才仔细地看,小猫低下头,不住地在他掌心里蹭,似乎是饿极了,要喝奶。
贺彰说:“母猫被人打了,可能是想回来带孩子走,但流的血太多,没能撑过去。”
顾长霁鼻子发酸,把小奶猫抱在了怀里,用手掌拢着,给它挡风:“我们把他们带回去吧。”
贺彰在黑暗里看着他。
“外公做大寿,不能见血,他们忌讳这个,”顾长霁吸吸鼻子,“我们偷偷地把猫妈妈埋了。”
“你哭了?”贺彰的语气里似乎带有惊奇。
“怎么可能。”顾长霁确实心里难过,不过还没到掉眼泪的程度,他只是心疼这条枉死的生命,“别说废话了,我们快走。”
大晚上的,不好找地方。顾长霁从后门溜进家里,托人把母猫的尸体先好好保护着,打算第二天再找个清静的地方下葬。
接着就是给小猫喂奶的问题。
奶猫还很小,耳朵没有完全立起来,只是毛茸茸的两个小尖,大概刚刚足月。
顾长霁让人配了羊奶来,装在针筒里,让小猫舔着喝。
小猫饿疯了,嘴里装不下了,还在拼命地往上蹭。等半针管的奶水喝完,它终于消停下来,脑袋靠在顾长霁的大拇指上,睡着了。
这么小的猫,顾长霁不敢给它洗澡,只能用毛巾先给它擦干身体,放进临时做的小窝里。
“我想养它。”顾长霁说。
“你要带回来,不就是要养。”
“嗯,以后它就是我儿子了。”
“你连他是公是母都不知道。”
顾长霁愣了一下。“这么小看得出来吗?我回头要查一下。”
顾长霁伸出手指头,轻轻在小猫脑袋上点了点,小猫就歪了一下头,整个后脑勺蹭在毛茸茸的毯子上,继续呼呼大睡。
“多亏了你听力好,不然留下它自己可怎么办。”
贺彰得了夸赞,微微勾唇。
他兴致这么高,贺彰也加入了进来。
“你既然要养它,肯定要给它取个名字。”
“就叫……”顾长霁想起来它张嘴吼自己的时候,“就叫‘呵呵’吧。”
贺彰:“……”
“怎么了,不行吗?”
贺彰叹了口气,不打算评价他的取名水平。这绝对是和他外祖母一脉相承的。
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顾长霁,你的儿子,为什么要冠我的姓?”
第25章
27
“你的儿子, 为什么要冠我的姓?”
顾长霁条件反射反驳:“怎么就是你的姓——”
说到一半他自己也反应过来,就这么卡住了,说也不是, 不说也不是。
他眨眨眼睛。
“那我换个名字,”顾长霁摸摸小猫的耳朵,灵光一闪,“不如就叫壮壮。”
贺彰:“……”
小猫比小孩还能折腾,一饿就嚎, 喝完奶又接着睡。
顾长霁头一回做奶爸,一边查资料一边哄小猫,又连夜在网上买了尿布和奶糕, 洗完澡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趴在床头看小猫睡觉的样子。
贺彰拿毛巾擦了头发,打开行李箱,拿了一叠五线谱和钢笔出来,“借你书房用用。”
顾长霁也不撸猫了, 站起身来:“你现在还要工作?”
贺彰把书抱在怀里,随意地说:“闲着的人脑子会生锈。”
顾长霁掀开被子,在床上坐下之后, 猛地反应过来。
“他这是不是在骂我?”
因为贺彰还在书房里奋斗, 所以顾长霁没有睡觉, 打了刘曦的电话跟他聊天。
刘曦果然被拐进了他家的公司里当码农,现在是工作的第二天。
刘曦发出了咸鱼绝望的怒吼:“你们都骗我!根本不轻松!我改bug改到了这个点!连游戏奖励都没拿!你们还我青春!”
“是你自己选的, ”顾长霁幸灾乐祸,“明明有舒服的地方你不去。”
刘曦有苦说不出。
当初顾老爷子拿了三个地方让他选,他贪图便利,进的是游戏部门。
然而在这里日夜颠倒是常有的事,尤其像他这样被嘱咐了要多多关照的新人, 不是已经秃了头,就是在秃头的路上。
“我不想干了,”刘曦一把鼻涕一把泪,“哥哥,再这样下去,你回来看到的就是我的尸体了。”
这句话让顾长霁忽然想起正在书房里的贺彰,他不由得感叹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是令人乍舌。
“你平时那么闲,也是时候锻炼一下了。”
刘曦哭唧唧说:“你不爱我。”
顾长霁开始没有耐性了,他本来就不会哄人,更何况是哄个男人:“不想干就别干了,回去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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