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那么随便 完结+番外 (养鹅的热心市民)

　　“算是吧。”
　　丁翡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非得今晚？”
　　宋明栖反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丁翡欲言又止，半天才说：“我们聊聊吧，去喝一杯，我请。”
　　宋明栖自觉向后一退，始终和他保持着距离，“丁翡，你该不会还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会相信的傻逼吗？”
　　“当年……”丁翡愣了一下，“当年是我不好，我一直没有跟你道过歉，对不起，明栖，真的很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宋明栖冷漠地甩开他的手，“挑重要的事情说，我没有耐心。”
　　“你是不是也收到过一个奇怪的邮件？其实我也收到了，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但，但一直打不通你的电话我很着急，所以才在这里等你，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你听我说，老师和师母的车祸另有蹊跷……”
　　宋明栖一怔，打断他飞快又激动的语速，“车祸？我收到的邮件好像和我爸妈的车祸没有关系。”
　　丁翡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脸上暗淡下来。
　　老爸老妈的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释怀是假的，但在意也是假的，宋明栖很想继续追问下去，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同时追着两条线跑，而且更要命的是，贺凡景那边似乎更加焦灼一些。
　　打发走丁翡之后，他深吸一口气。
　　要下雷阵雨了，热得发闷，挂在顶楼上的“雁华仁爱涉外医院”白色大字在像雾又像雨的空气中膨胀了数倍。彻夜通明的一楼大厅还是人来人往的，右边是抽烟区，忙碌的烟蒂箱总是有伞不尽的淡灰色烟雾，另一边是长椅，宋明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根本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找起。
　　现在都是无纸化办公，很少再有手写记录本，更别说雁华医院这种中外合资投建的私立医院。要想不打草惊蛇还能方便快捷，总归两个字，关系。但是在这里套近乎是行不通的，每一个人都像是提前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步履匆匆，想问句话都难。
　　此时，手机震动了两下，邮件迟迟等来回复：“水果店，手机号”。
　　宋明栖一惊，幸亏他提前拍照留了底，不然真的得直接哭晕在这里。但是他试着打出去很多次，无一例外全都是空号。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毕竟律师不是完全对外的工作，关系网肯定不如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危机公关总监。现在刚好凌晨三点，估摸着季榆应该还在醉生梦死的第二轮，果然，他立刻接了，只是语气不太好，听着像是埋怨宋明栖的突然打扰。
　　“你是不是有病，大半夜不睡觉？”
　　他居然在家，还特地压低了声音说话，宋明栖故意笑道：“哟，季总监这么早就回家了，不愧是有家室的人。”
　　“……有话快说。”
　　“等会儿发个号码给你，帮我查查户主是谁。”
　　“宋明栖，我不是警察不是私家侦探，也不是你的管家，再说我就要收钱了！挂了挂了，我看你就是存心的……”
　　“哎哎哎哎！”宋明栖赶紧补充上一句，“两千，不能再多了！”
　　“这样，你现在打车去电子城，找一个专门修电脑的，两千块外带送你一套盗版的window10系统。”
　　“万一警察知道这事岂不是……”
　　“你还知道这事违法？！”季榆气不打一出来，“你是不是还在查杨舒的事情？”
　　宋明栖嚷了两声，“你别管这么多了，能不能查给个准话。我现在人在雁华医院等着你的消息，快点，半小时之内。”
　　“雁华医院……不是晏温他家的产业之一吗？你和晏温又怎么了？他年纪小，你就让着他点，别老是吵架，过来人告诉你吵架只会伤和气不会成为情趣的。还有事？没事我挂了——”
　　说是这么说，可是宋明栖没挂电话，季榆也不好意思轻易说再见，只能听着那人磨磨蹭蹭地吐出几个字，“没吵架没生气，就是……我想自己处理，不想让他知道。”
　　想到上次他俩也是隔三岔五把自己当作情感树洞，季榆就恨铁不成钢，恨不得冲过来给他两下，“真受不了你们俩，要说的话一句话都不说，吵架倒是很积极……”
　　“放心，只要你告诉我这人是谁，我绝对不会再来烦你了。”


第99章 祝你新婚快乐
　　被注销的户主姓谭，是雁华医院地老医生，退休后一直留在这里，做做记录，搞点实验，没事的时候就待在后勤部喝茶。他本人是学者症候群患者，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古怪，脑部并发症有很多，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想问什么都得看宋明栖的本事。
　　虽然不知道匿名人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宋明栖还是如约找到了这里。
　　这老头独自一人住在医院的职工楼，没结婚也没有任何家人，像一阵刮来人间的风，清凉一时，随时都会消失。他的屋子前挂满了不知名的花草，据说因为是中医出身，总喜欢在阳光下面晒点什么，闻起来有股奇怪的香味，又有点植物汁水的土腥味，绝对不是会让人安心的味道。
　　宋明栖坐在院子里的石头凳子上小睡了一会儿，四五点的时候天空差不多亮了一大半，淡淡的蓝白色拼接之上，薄薄一层云朵缓慢而悠闲地滑行。他伸了个懒腰，刚想上楼打探一下谭医生的情况，突然觉得背后总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在盯着他看。
　　一回头，好家伙，这老头手里揣着一根黄瓜犹如拿剑一般的姿势，一点也看不出来已经是古稀之年了。
　　“你是谁！”
　　宋明栖不敢乱动，不知道是不是被黄瓜吓着了，“谭医生你好，我姓宋，叫我小宋就行，我找您有点事情想问问。”
　　“我不认识你！”
　　“您先坐下来，我们聊两句就认识了！”
　　“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
　　学者症候群也是自闭症的一类分支，对某一领域极具天赋，只有极少一部分能够生活自理，而且应付不来突发状况，会陷入自我恐慌。谭医生显然是幸运的那一种人，但仍然在表达上会有一定缺陷。宋明栖有些烦躁，一度开始怀疑自己费尽心思的初衷是什么，可是谭医生突然抱头下蹲的动作吓到他了，嘴里还呓语些不太正常的音节。
　　“吃……别……吃……”
　　宋明栖把耳朵贴上去才听见他在说：别吃我。
　　“谭医生，你冷静一点！”
　　“别……别……”
　　抛开年纪不说，他现在的样子很像一个刚满岁的孩子，对世界还处于一个十分浅显的认知，看不懂别人的表情，以为烦躁就是威胁，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宋明栖扶着他慢慢坐下，轻轻拍着他的背，就像哄着当年的哭鼻子大王宋明茗一样。他不自觉哼出来的那首歌是妈妈经常用来哄睡他的儿歌，没什么实际的调子，但是足够轻柔，就连他自己都跟着平静下来。
　　谭医生慢慢抬起头，很迷茫地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宋明栖往后退了一步，留足空间让他放松下来，“谭老，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的。你知道雁华医院得转院记录在哪里吗？”
　　“可是我不认识你。”谭医生不停地抓挠自己的头发，“所以，我为什么要帮你找东西？”
　　“我可以答应您想做的任何事。”
　　“我想……出去玩。”
　　他说话的样子和小孩一样，还有点口吃，宋明栖蹲下来与他齐平视线，把手慢慢放在他的手上，说：“可以，你想去哪里？”
　　谭医生突然显得欣喜起来，转身跑进自己位于一楼的房间里，哗啦啦地在抽屉里翻找什么。他的房间整洁得不像样子，几乎没有杂物，反而让人无处下脚。因为是飞雁集团子产业之一，里面不乏一些印有飞雁logo的老年复建仪器和保健品，但是最多的就是关于“人脑”的书籍，大量的便签和笔记夹在中间，把原本就厚如字典的书撑得像块砖头。
　　宋明栖等在门前，没一会儿那老头自己吧嗒着步伐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大堆照片。
　　很多，很多，少说有五十几张，都是第三视角拍的风景照，有大风车，有水族馆，有码头，还有一大片花田，粗略可看出应该是在国外拍下的。如果把这些照片连起来相当于绕着一整个欧洲玩了一圈。
　　谭医生把这些东西铺在地上，指着其中一张要宋明栖拿起来。
　　“这是……哪里的唐人街？”
　　全世界的唐人街有千百条，宋明栖只能粗略地认出招牌上的汉字，除此以外没有任何标识。另外，画面中心站着一个女人，她抱着油纸袋子装的长条法棍以及一小捆向日葵，笑得灿烂。这是照片中第一次出现主人公，右下角有时间显示，99年10月12日，背面有字：Souhaits sincères pour votre mariage.
　　是法语，大概是类似于新婚快乐的祝福？
　　没有防水层的塑封，整张照片边角泛黄、起皱，质感软塌塌的，要想辨认一个人的脸十分困难。即使如此，宋明栖还是隐隐约约觉得这样柔和又错落有致的骨相好像在哪里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