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那么随便 完结+番外 (养鹅的热心市民)

　　另外的一份监控录像里明确表明了委托人是被一个手臂上纹有“X”的人暴力对待。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这位神秘的委托人受了极大的委屈，正需要一个肯替他发声的人声张正义。
　　实在是太奇怪了。
　　起初宋明栖认为这是一个简单直接的校园暴力事件，一般来说原告的诉求无非两种，公开处刑和私下赔偿，但是原告没有提出任何的要求，只是全须全尾地把整件事讲给宋明栖听，比起法律援助更像是在“告状”。
　　那些所谓可以当做证据的照片，现在再看也有不少猫腻。首先拍摄的角度不对，摆拍的痕迹很重，其次伤痕照片多多少少有些造假的嫌疑。宋明栖把笔录下方的编号拿给谢铭看，谢铭也表示存疑，不确定他们的系统里有没有这份档案。
　　如果是假的，这个人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搞这么多障眼法，还专门搞到宋明栖的联系邮箱，就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力？他是律师，上有法官，下有陪审，他不是无所不能，能做的只有辩护而已。
　　转眼过去两周，邮件又来了一封。
　　这回他什么都没啰嗦，直接丢了一个地址和时间，意思是要宋明栖去那里见面。刚好季榆也在，他对诈骗、造谣一类的假消息十分敏感，问道：“你们这样联系有多久了？”
　　“大概小半个月？”
　　“不像你啊，这么有耐心和一个陌生人扯皮，而且对方还是个没成年的小孩。”
　　“有吗？我一直都是个善良大方勇敢正义的人。”
　　“少来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这一年以来宋明栖确实改变了很多，依旧圆滑，依旧不大正经，但意外地靠谱了很多，在一些事情上开始有了自己的底线。他知道季榆想说什么，懒得计较，把手撑在后脑勺，说：“不是我有耐心，而是……我搞不懂这个人想做什么，假照片、假笔录，他想证明什么呢，或者想告诉我什么。现在的小孩正值青春期实在是太费解了……”
　　季榆笑着打趣他，“一个晏温还不够，能让宋大律师苦恼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呢？”
　　“去去去去，少挤兑我！”
　　“怎么，吵架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宋明栖心里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没有，没有吵架也没有不开心，一切都很平静，他偶尔会来律所陪我上班，吃饭，回家，睡觉……”
　　“打住，不想听细节。”季榆生怕听到某些不能播出的字眼从他嘴巴里跳出来，“这不挺好的，难道你希望他找你吵架？”
　　“就是因为太平静了。”
　　宋明栖发现晏温最近话越来越少了，虽然他平时也不是喜欢说废话的人，但是自从搬回到晏穹宇那里之后他变得更加疏于表达，多数情况下都是作为倾听者坐在一旁。即使有笑容，也有百分八十是因为宋明栖在看着他所以才佯装出来的开心。
　　因为关系亲密，宋明栖才能明显感觉到连晏温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变化。而对于其他人来说，比如季榆，无法理解他口中那个平静安稳的生活有什么不好，还让他少凡尔赛，珍惜现在比较重要。
　　回到这个奇怪的委托事件上来。
　　实际上季榆也觉得很奇怪，而且邮件上不着感情的邀约更让人好奇。
　　“你想去吗？”
　　宋明栖还在犹豫，“如果是你，你会去吗？”
　　“我的话，当然是看有多少啦。”
　　季榆搓了搓手指，一副掉进钱眼里的样子，狗腿得不得了。
　　时间迫在眉睫，明天下午两点，不容半点考虑的时间。稍晚的时候宋明栖独自一人把这件事颠来倒去又反复推理一遍，还是决定去看看，没什么特殊的理由，纯粹是出于好奇。


第91章 杨舒
　　午饭的时间，市公立医院的大门口徘徊着一个犹豫的身影。
　　蝉鸣盛夏，正午的阳光热烈到几乎能把人晒秃噜一层皮，即使如此宋明栖还是坚持把自己包装得像个分不清季节的精神病人。
　　他戴着斗笠状的渔夫帽，墨镜，口罩，三百六十度上上下下遮得严严实实，瘦高的个子在来往匆忙的人群中就像一面招摇过市的旗帜，非但没能隐藏身份，反而暴露得更厉害。
　　水果摊的大爷看他晃了半天，忍不住问道：“帅哥，买点啥不？橘子果篮半折，拿一张券还能去隔壁花店兑一束花！”
　　“买个果篮，再……买瓶可口可乐，要冰，拿冰柜里最里面的那瓶！”
　　在老板热切的注视下，宋明栖终于败给了暑热。
　　“对了，跟您打听一下，最近来您这里买东西的学生多吗？”
　　老板年纪大了，耳朵有些背，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说：“多大的学生都有！这不放暑假了，他们通常都是晚上来，打扮得不像干什么正经事的，估计又是来看望哪个打架住院的同学！”
　　“那您知道是哪个学校的不？”
　　“这哪儿知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宋明栖想了想，“嗐，我这不是来看我侄子么，暑假打篮球摔断腿了，这几个月我没什么时间管他，多亏了他同学来帮忙照顾，我想着请他们吃一顿感谢一下。”
　　这样一顿胡说，老板还真信了，说是帮他问问。
　　如果真能这么顺利就好了，怕就怕事情没有想象中的这么简单。
　　出门左拐就是花店，花很新鲜，粉白色的康乃馨一共十八支，中间空隙处有满天星做点缀。做戏做全套，宋明栖还专门挑了一个淡黄色的贺卡，雅致文静，特别符合医院病房的整体氛围。
　　至于祝福语，好歹也是柏大法学院挂名的教授，他看了一眼果篮里的十几个橘子，写道：能吃是福。
　　约定的地点是住院部的五楼，属于重点病房，不仅出入都需要登记，连探视的时间都是规定好的。再过半个小时就该到期了，宋明栖在五楼的走廊里来回踱步，身穿白色医护服的护士们推着小车，路过时纷纷忍不住驻足那么两秒回头。拿着花和水果来医院的人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很少有长相清秀的年轻男人这么纠结，内情一定不简单。
　　闲来无事的小护士们甚至为他编出了一大堆可以用来解释的理由，但等到臆想中的对象下一秒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时，谁都不敢多言语半句。
　　最后只有一个胆大的敢冒头，问了一句：“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宋明栖习惯性丢出他惯常的温柔微笑，说：“想麻烦你一件事情，能帮我转交这束花到512吗？”
　　“对不起，我们这里不能代收病人的东西……”
　　512在走廊的尽头，一位垂垂头丧气的中年男人躬身坐在门前，另一位头发花白的女人正掩面小声哭泣，宋明栖忍不住问道：“512的病人怎么了？”
　　小护士从窗子里探出脑袋往外看了一眼，欲言又止道，“不好意思，要不您先登记一下吧，不然我们无法将病人的信息告诉您。”
　　“不方便就算了。其实我是他的老师，刚刚才知道他出事了，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家里不肯说，我怕暑假没人照顾他想过来看看的。”
　　长了一张帅脸本就便宜占尽，况且宋明栖还表现出一副真诚友善的人民教师模样，小护士想了想，轻轻一叹气，说道：“他们是杨舒的父母，一家三口在柏州无根无垠的，小孩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肋骨居然被人打断了三根。唉，还是转院送过来的，差点就……”
　　“他是从哪个医院转过来的？”
　　“就是飞雁集团投建的那个私立医院。”小护士捧着脸，看上去十分挂心，“那天突发一场追尾，和杨舒一起送进来的那个学生受伤更严重，所以就直接办了转院到我们这里了。”
　　“这段时间有什么人来看过杨舒？”
　　“九十点钟来过，说是他的同学。”
　　“长什么样还记得吗？”
　　小护士有些警惕地问了一句，“你不是老师吗？你不知道？”
　　宋明栖差点露馅，抓紧补充道：“我是他们……体育老师，你懂的，课都让数学老师上了。”
　　“就……中等个头，短发，侧边头发剃得很短，手臂上好像还纹了个什么图案。”
　　“’X‘？”
　　小护士眼睛睁得大大的，“对！”
　　宋明栖再次看向512，杨舒的父母起身走进去，随后又退出来两个瘦高的男生，轻轻带上了门。
　　他们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等在原地，一个人背着单肩包不语，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止不住地抖动；另一个在讲电话，神色复杂又烦躁，他突然把袖子往上卷起几圈，青黑色的叉状符号皱巴巴的，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时，值班室的通讯铃大作，有人起来喊道：“还聊天呢？512叫你过去换点滴了！”
　　“帅哥我先不聊啦！”小护士冲着宋明栖眨了眨眼，“你要是还想知道什么的话，不然等我下班去喝一杯怎么样？”
　　宋明栖将签字笔在指间转了三圈，笑着说：“好，但是你得给我开一张’假条‘，我是翘班出来的，怎么样，行行好？”
　　小护士飞快地从桌上抽了一张纸，结尾处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无比贴心地对折成能够塞进口袋的小纸条，说：“够你请一天假的。下班记得联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