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和玉心中一暖,鼻腔里又开始酸涩。
这大概是这无比糟糕的一天里,最好的一件事了。
他先回自己房间,拾掇好一身的狼狈相。对着镜子他尝试恢复平常模样,只是一对眼睛里再难燃起旧日光辉。
摔进雪堆里的时候,他的额角磕到了路边石,钝钝地磕下去,虽然没出血,却也起了青紫一块。
孟和玉不化妆,身上也没有化妆品,没办法将它遮住,只得就这样去见王太太。
王太太本来还着急,不知孟和玉去了哪里,发消息不回,电话也不听,一见孟和玉这模样,登时吓得忘记满腹牢骚,将孟和玉拉进房里,按进沙发,劈头就是一连串的问句。
孟和玉已经疲惫万分,因为心碎了,所以随便摔一跤,就轻易连骨头都散架。
就算知道王太太是关心,也难免觉得这是一场精神审讯。
偏偏王笑妍比她妈更着急,四处翻找红花油,找到了,眼泪汪汪地给孟和玉揉搓,一边催他:“小孟哥哥,说话呀!你去了哪里?是不是碰见坏人,跟他们打架了?……”
“我没事,”孟和玉还是这有气无力的一句,一个笑比哭还难看,“迷路了,摔倒了,就是这样,你们别担心。”
她们确实关心孟和玉,只是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实在太私密,孟和玉不方便同他们详细解释。
只等明天一早的飞机飞回家中,跟梦里人倾诉,扑进他怀里,将这沉重的痛苦尽数倾吐而出。
孟和玉再三向王家母女保证自己没有事,随意吃了一点东西,就回了房间。
但他没有睡觉,他只是收拾好了所有的物品,然后屈起膝盖坐在床头,干巴巴地坐了一整夜。
想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好几次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三年好友一朝背叛;只停在家门口,也给父亲举着枪轰赶。
那种绝望如同狂风巨浪,咆哮着就将孟和玉淹没。
能紧紧抱在怀里的,只有一块浮木,漂浮不定,却是他在这人世间唯一的依靠了。
他的梦中人,他的情人,他的爱侣。
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陪在身边的亲人。
孟和玉看着天一截一截亮起来。
天光透过纱幔筛进,极细极细,却也可以照亮这一间宽敞的单人房。孟和玉背上背包,一推门,却见眼神黯淡的王笑妍。
孟和玉低头看她苦着一张脸,一时不知道谁的脸色更憔悴些。
“怎么了?”孟和玉尽全力挤出笑意,“昨晚不是说好了,我自己去机场就行了?”
“小孟哥哥……”王笑妍的腔调里有了哭音。
孟和玉带上房门,等她的下句。
她的下句孟和玉昨晚听过,听过无数次:“你到底怎么了?”
孟和玉闭上眼睛,看来如果妍妍不在他这里问出个答案,是会一直惦记在心了。
她比赛在即,孟和玉不愿她分神。十年磨一剑,这是她日盼夜盼的一个机会。
终是叹了口气:“帮我保守秘密,可以吗?”
王笑妍一听,眼睛立马亮起来,频频点头,近前一步保证道:“一定!”
“我跟家里人闹矛盾了,”孟和玉终究没有将实情详细相告,妍妍还是个小孩,“然后我被赶出来了。”
“为什么啊?!”王笑妍震惊,想不明白这样软软的善善的小孟哥哥,怎么会跟家里人闹得惊天动地、一刀两断。
孟和玉只是浅淡地笑,里头都是苦楚:“有机会我再告诉你,可以吗?”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王笑妍便不再追问,只是说那她送孟和玉上计程车。
-
飞机平稳驶进云层,孟和玉从窗口往下俯视,很用力地看,想要将莫斯科盯进眼里、心里。
毕竟这一走,他就再也不回来了。即便是以旅客身份,他都不敢再踏足这块禁地。
莫斯科,从此拉上危险带,竖起铁丝网。此处遍布地雷,不知几时突然踩中,轰然炸响,遍体鳞伤,血肉飞溅。
他二十五岁许的生日愿望实现了一半:确实回家了,又彻底地不能再回家了。
从此漂泊伶仃。
虽是直航,但这一程横跨几千公里,也需要十几个钟点的光阴,但孟和玉强撑着两片眼皮,不肯它们合在一起。
等深夜时分终于到了天海合楼下,他已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有合眼。
那种千钧之重的困意已经实体化成为一只凶杀怪物,掐着孟和玉的脑袋,狠劲直穿他的颅骨。
他太阳穴在突突地跳,整副身躯沉重非常。双脚似被上了锁链,每一步都走得无比吃力。
钟承明听见电梯声响,猛然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孟和玉。
两只蓝眼眸失却光彩不再灵动,眼皮子底下还印着两道深灰。向来红润的唇瓣也只剩煞白,仿佛突然经历一场大病,形神枯槁。
最叫钟承明在意的是孟和玉的额角,青紫一块,像是狠狠撞上了什么重物。
钟承明在嘴里盘旋三天的诘问,忽然都出不了口。
孟和玉显然是给突然开门的钟承明惊到了,一张没有血色的脸转向钟承明的方向。
孟和玉没有主动问什么事。
他的心已经死了大半,唯一幸存的那部分,只会为了他的梦中人跳动。
其余的人与事,他都太疲累,不想再去应对。何况是这个莫名其妙、就跟他敌对起来的钟承明,他那些心思孟和玉没有力气去猜。
钟承明从来缺乏表情的脸上,此刻竟然有了可以被称之为“惊讶”的神情。
不过这也是极细微的,像是用铅笔在白纸上轻轻画一条线。钟承明惯于面无表情,似乎他的脸部肌肉因为久不使用,都已硬化。
孟和玉就对着这样一张面具似的脸。
钟承明连看笑话的表情,也这样冷冰冰。他就是块石头——不、连石头也不如,石头捂久了也会暖呢。
钟承明没有感情,谁对他孟和玉都没有感情,从来都是他孟和玉一头热,全心全意要人好,最后却是被人打落牙齿和血吞。
三年挚友是这样,他亲生父亲是这样,连这个过往跟他素不相识、毫无过节的新邻居,也是这样。
是不是都欺负他孟和玉好脾气,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是不是以为他孟和玉没有自尊。
“钟承明!”
一股怒火窜起,毫无预兆地,孟和玉突然连名带姓喊钟承明名字。
钟承明一怔,发觉孟和玉握在背包背带上的指节正紧紧攥起。他的眼里全是凶戾,两汪蓝色起了火,这是孟和玉完全不该有的神情。
“你看够了吗?!”
孟和玉恶狠狠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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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小孟凶钟哥了!
打响追妻第一炮
第47章 要抱
孟和玉用力抛掷出这一句话,就不再理会它在钟承明心中所激起的波澜。
转过身,钥匙对准锁孔,扭转,推开门。
钟承明条件反射地就想追上前去。他等了这么久才等到孟和玉,不能让他轻易消失。可孟和玉的动作太过迅速,砰一声就将家门摔上。
一阵风轰到钟承明的鼻尖。
似曾相识。
而后钟承明想起了,他曾经也是这样当着孟和玉的面,摔上了家门。
钟承明在孟和玉的家门口伫立,如石像般一动不动,最后是连声控灯都暗下去,他才转身回了自己家。
刚刚的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站在电梯口的那个狼狈又愤怒的孟和玉,就像是一幅隐喻画,处处都是线索,可如果不知道时代背景,就根本无法解读后头的故事。
钟承明本来以为他已经把孟和玉给看透了,没想到孟和玉又变成了一团谜。
只是即便在这一团迷雾之中,钟承明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孟和玉有一个地方会去。
-
钟承明再一次借助安眠药入睡。
其实他已经戒掉安眠药很多年,尤其前一阵子晚晚都是美梦,他总是轻易就能恬静入眠。
但这两晚他的情绪起伏太大,一躺上床,满腹的心事到处噬咬。钟承明必须得借助药物的帮助,才能进入梦境。
梦里又再下雨,雷暴,一道闪电劈亮天幕,其下的万物都恶形恶状。
这一回在门外的是钟承明。
可他眼前却不是孟和玉的大学公寓,而是一座异国建筑风格的大宅。红砖砌成,蓝色雕花木窗,本该是很鲜明的色彩,但在天昏地暗之时,也变得惨惨淡淡。
钟承明推开了铁铸的院门,一步一步朝亮着的客厅走去。
孟和玉正屈膝坐在壁炉旁,躯体里似乎没有了灵魂,神情呆滞,双目空洞。
钟承明的心一下就刺痛,千万根针一齐扎进来。
一瞬间所有盘诘与质问都消失了,他张开嘴,只剩一句满是心疼的:“到底怎么了?”
孟和玉登时心一垮,什么委屈都上来了,张了双臂,带着哭腔喊:“钟承明!”
钟承明将孟和玉从壁炉旁抱起,抱到沙发上。孟和玉的四肢很冰冷,钟承明难以想象,这竟然是他那个一年四季都跟小火炉似的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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