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辜负你。”
“你给我机会,我就会给你答案。”
老男人听他说完,伸出手指玩他他的头发,用手指卷起来一点儿,又放下,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
弟弟抽完烟,忽然把脸埋进他胸口,额头抵着他问:“我是不是太幼稚啦,你是不是把我当小孩子看啊,刚才告白的话我想了好久……反正你都戴我戒指了,不能反悔了。”
又缠绵好一会儿,老男人让他坐在沙发上,蹲在地毯上给他清理伤口,打架的时候倒没觉得多疼,反而这样被温柔对待时疼痛感全都清晰的浮了上来,他嘶哈的倒吸凉气,老男人还找了个创口贴给他贴在伤口上。
弟弟笑了下说:“要不要我先帮你清理后面,还夹着我的东西呢。”
老男人抿了下嘴唇,手上的力气重了些,弟弟吃痛的叫了一声,笑的更欢了:“你是舍不得吗?”
老男人脸上浮现潮红,在他大腿让拍了一把。
攻推开门的时候,还有愉悦的笑声传出来,他站在门口,发现映入眼帘的不再是他当初买的那个碗架,而是一盆高耸的绿植。
他闻到熟悉的菜香,正想开口叫老婆,忽然发现这房间里许多东西都变了。
偌大的客厅不再是简洁空荡,被填了许多小玩意,墙上有老男人熟睡时侧脸的照片,有合照,但不是他的。
当初柜子上的相框也都换了新的,房间的气味和痕迹全都变了,连那个令他怀疑,又给他重重一击的香水味道也换了。
他大脑像搅浑的浆糊黏腻而混乱,震荡的轰鸣钻入耳蜗,胸腔内的那颗心脏因为猛烈地跳动撞的他发麻,他走进客厅,看见老男人和弟弟坐在那里。
没有什么比此刻的画面更令人窒息崩溃,当一个人在外面玩够了,疯够了,想要回家,回到原来的日子,再重回那些温暖时,却发现这里早就没有了属于自己的痕迹,而他的位置也被另一个人所取代。
三个人目光交汇,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攻的脸上也带着伤,额头上还有头盔砸的擦伤痕迹,他走到沙发边上,像战败的士兵颓然陷在里面。
他看了看老男人,缓慢地挽起裤子,把小腿的伤露出来,他没说什么,也没发脾气,只是带着点委屈望向老男人,声音很低很低,低到含着沙哑,带了哭腔。
攻说:“老婆,我疼……”
“我也好疼......”
老男人又重新打开医药箱,帮他清理涂药,但是没有在他的伤口上贴一枚创可贴。
弟弟放的BGM是:Michael Franks - Lotus Blossom
第7章
三个人坐在一起,相顾无言。
那张棕色的皮质沙发没有被换掉,还是老样子,摆在原来的地方,上面多了两个丝绒套的抱枕,抱起来很舒服。
他们并肩坐在这里。
如果在旁人看来,这画面或许还有些可笑,一个赤裸上身,身上有淤青抓痕,满脸不爽的高中生,手里捏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一个衬衫有些褶皱凌乱,扣子扣错一颗,双手绞在一起,表情慌张无措,嘴唇发红的老男人;一个穿着西装,裤子撸到膝盖,伤口上贴了七八枚创口贴,眼圈发红的男人。
老男人给他涂好伤口,去拿创可贴的手顿了一下,又放下了。
老男人问:“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不带什么情绪的,也不是质问,没有恼怒也没有慌张被攻发现了这一切,只是平淡得像从前叫他来吃晚饭那样普通。
攻看见他停顿的动作,忽然发了疯,把医药箱打翻,把里面所有的创可贴都拿出来贴在自己的伤口上,胡乱的贴了七八个,然后崩溃无助的捂住了脸。
“这是我家,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你为什么不给我贴,难道我就不痛吗,你不心疼吗?”
“我也受伤了,你看我的脸,我这里也青了……”
攻像个小孩子那样抓着老男人的肩膀,要他看自己的伤,把他晃到头晕,弟弟伸手推了攻一把,把老男人扶回怀里。
桌子上还摆着饭菜,已经凉了,排骨的香气也淡淡散去。
老男人心口拧着发胀的疼,手指绞在一起,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房间里安静的能听见床上挂钟秒针行走的声音,是一个木制的,十分昂贵的钟表,当初老男人和攻一起去买的,七八千块,老男人觉得太贵了,心疼,攻就笑笑说,这个不贵,你喜欢的东西都不贵。
是复古的木制老钟表,每到一小时下面的小窗户就会打开,有只可爱的小鸟会出来报时,还会在跳板上跳两下。
时间刚好到九点,窗户打开,小鸟钻出来蹦跶两下,啾啾的叫了一声,打破的房间十分别扭的平静。
三个人都抬起头来看它,小鸟又钻了回去。
“离婚吧。”
这句话是弟弟开口说的。
老男人双手攥得冒了汗丝,坐在两人之间,涨的脸红,起身回了房间。
弟弟和攻坐在这张沙发上。
攻看了他一眼,满是不屑。
老男人走后他便收起那副难过委屈的神情,上下打量着弟弟,看见他背上的伤痕,还有垃圾桶里的套子,知道了他们刚刚做了什么。
攻一肚子气,但攥紧拳头都咽了下去。
攻看着他说:“我们不会离婚的,现在这样,算扯平了,这还是我的家。”
弟弟终于把手里夹着那根烟点燃,抬了抬眼皮,没有说话。
攻挑衅道:“他是不会跟我离婚的,他离不开我,你的出现不过是对我错误的惩罚,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吗,他跟了我十年,你以为你只是出现这几十天而已,就能取代我们的十年?”
“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你他妈还在上小学!”
“你敢跟我打赌吗,他不会离开我。”
弟弟吸了口烟,看起来比他平静许多,缓慢地说:“我拎得清,他不是物品,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他做什么选择我都会尊重,不会跟你打赌。”
攻闷哼着啧了一声,看见老男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老男人走得很慢,双腿缓缓移动过来,攻看见他刚刚扣错的那颗扣子已经矫正,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老男人把户口本,身份证,还有他们的结婚证轻轻放在了攻的面前。
老男人没有看他的眼睛,声音很小的说:“算了吧。”
我们算了吧。
攻抱着他的腿求饶,哭着喊着要他别这样,求他给自己一次机会。
攻问他是开玩笑吧,是他们合伙骗自己的吧,只想让他回家是不是,这都是假的吧,怎么可能,这一定是骗他的。
他说知道自己错了,他再也不出去玩了,会在家学做饭,做给他吃,什么家务都做,老男人只要给他一次机会就好,他再也不会犯错了。
太失望了,失望到极致,连痛都感觉不到了。
老男人想过会有这一天,他本以为自己会像个傻子一样和攻抱着失声痛哭,他以为自己会哭的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伤心,但其实没有。
他的希望是一点点磨灭的,而重新点燃的光,不再是攻给他的了。
算了吧。
对一段感情,一段长达十年的感情,最终他也只有这一句话,老男人也没想到,自己没哭,也什么话都没有说。
两个人离婚很顺利,办了手续出来后,黏腻潮湿的风里带了冷气,老男人这才注意到,路边的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叶子都黄了,树干上一圈圈的褪了皮,树叶脆弱的贴在路面上,聚成一堆,他站在风里莫名的打了个冷颤。
秋天到了。
弟弟彻底搬进来跟他一起住了。
衣服裤子还有七七八八的小玩意,把房间填的满满当当,还有很多新买的情侣用品,牙刷,毛巾,拖鞋,看起来甜蜜无比。
弟弟对他很好,所有的情愫喜欢展现的淋漓尽致,像老男人第一次撞进他胸膛那样闯入他的生命。
周末时候两个人一起出去玩,弟弟带老男人去私人影院看电影。
在昏暗的小房间里,两个人窝在沙发里,看着墙上横亘交错的光影,弟弟搂着老男人,用指尖一下下摩挲他的手背,再楼上他的腰。
是一部经典老电影《春光乍泄》。
视线随着电影里黄绿色晃动的光影游移,黎耀辉与何宝荣站在厨房里跳舞的时候,弟弟把老男人从沙发上捞起来,让他踩在自己的脚背上,搂着他细窄的腰,蹭着他的鼻尖带他跳舞。
老男人的腰细,身子轻,弟弟的缓慢拖沓的移动步伐,随着电影里的音乐和他摇摇晃晃,光落在老男人漂亮的脸上,留下一片侧影。
老男人冰凉的脚心贴着他,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心脏随着温度和动作愈来愈快。
他们交织的身影和笨拙的舞步和电影里重叠,空气中温和细小的浮沉随着他们涌动。
弟弟知道,那么爱一个人,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就摘离老男人的生命,但是他愿意陪着,和他一起。
他们陷入沙发里,一起抽同一根烟,老男人不会吸烟,吸了一口猛烈咳嗽,呛的眼睛发红,湿着眼睛说自己不喜欢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