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的脸色很不好看,周慕的手臂被她扶着,怎么看怎么像是被绑架了。
是一个长相斯文,带着眼镜的男人来迎接他们的,他听见周慕叫他“老陈“,老陈看了尹小运几眼,没有多说什么,因为旅馆的大厅人还不少。
他们跟在老陈身后上了电梯,停在4楼,拐了几个弯后,最终停在8432号房门前,老陈用房卡刷开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是一间套房,典雅的东方风格,结合了古代和现代的元素,尹小运从前只在网上看过。周慕被珍妮拽着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始脱鞋。
他看见白色的袜子已经被血染红了,而周慕还要耐着性子去劝珍妮:“小伤罢了,J女士不必这样担心,对吧?”
老陈叹了口气,打趣了周慕几句。
他一个人站在入口处,看着这三个人的深厚情谊,看着周慕坚实的肩膀因为脱袜子时的疼痛微微一缩,看着珍妮脸颊一侧滑下来的头发,看着老陈打开窗户吸烟,他忽然觉得这里的每个人都如此孤独,和他自己一样。
☆、第5章
老陈点着烟递给周慕,周慕愣了一下,竟然没接过去,老陈轻哼一声,说:“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珍妮正在给他缠纱布,听见老陈这样说,她手下的力道一重,勒得周慕青筋一冒,周慕知道珍妮很敏锐,她肯定看出来自己表现得有些异常。
当然了,尹小运光是站在那儿,哑巴似的不说话,他都会感到久违的腼腆和拘谨,仿佛回到14岁的时光。
14岁的时候,周慕尚且没养成抽烟喝酒的恶习,也不会说笑话,更别提撒谎和恶作剧——现在的他可是好手,周围的人觉得他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只不过在社交场合略显笨拙。
这样的周慕面对那个长着一双金瞳的人也很笨,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周慕故意藏起了被那个人视若珍宝的族谱,他抱着族谱躲在卧室的柜子里,打开通讯器的照明装置,一页一页地翻,那真是一本令人惋惜的族谱,越到后面,血脉分支也就越少。
他看见那个人的名字出现在族谱的最后,孤零零的,让他心里苦涩得不是滋味,正当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时,衣柜却被人猛地拉开了,光照进来,周慕眯起了眼睛,一团朦胧中,他看见那个金色眼睛的人朝自己举起的手掌狠狠落下来。
那是那个人第一次打他,挡着女管家的面,他委屈、觉得丢人,狠狠扔掉族谱后他光着脚往外跑,那个人从来不会来追他。
直到傍晚,周慕在街上浪逛得无聊,从中央城来的小商贩向这位看起来衣着不凡的小少爷兜售昂贵得离谱的烟草,他报复性地买了一盒,回家后躲在花园边的玫瑰丛里偷偷吸,那时他已经注意到母亲越发依赖烟草了,他跟着以为这呛人玩意儿有消愁的作用。
并没有,他被熏得眯眼睛,猛地咳起来,害怕被发现后捂住嘴,这时周慕听见皮鞋踩在小径上的声音,不急不缓,他知道金瞳过来了,但是他往玫瑰丛后一蹲,不打算理那个人。
他的小把戏从来行不到终点,月色之下他看着对方的银发金瞳,还是忍不住委屈流了眼泪,那个人拍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对不起,又吻了吻他的脸颊,道歉的姿态也高高在上,周慕不甘心地问:“你是不是因为无处可去才留在我身边的呢?”
周慕看见失望从对方的眼中一闪而过,他觉得失言,但嘴硬着决定不再说抱歉,那个人轻轻拍着周慕的背说:“傻瓜,怎么会呢?”
那个人批评周慕吸烟的行为,说只有意志力薄弱的人才会借助成瘾物,周慕为了赢得他的欢心,说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碰烟酒。
对了,彼时,那个人也是17岁,对周慕许下了在孤寂的城市相守一生的承诺,但他食言了,而周慕也变成了半个烟枪、半个酒鬼,互相抵消,互不相欠。
周慕想过很多次,如果那个人还活着,自己见到他时一定要表现得完美,借机告诉那个人:即使没有你,我也可以过得很好,以报年少时的爱恨情仇。
这是赌气、吃醋、无理取闹,但周慕认真考虑过很多次。结果看见尹小运的时候,他还是乱了阵脚。
17岁,不对,那个人活到现在,肯定不是17岁,应该是30岁了,按照东方的说法是而立之年,成家立业之际,周慕本应成为那个人的合法丈夫。
斯人不在,长大成人的周慕对着面前这具神似的空空皮囊,无尽的悲伤一泻千里,映照千年月色。
周慕决定在老陈的新家逗留一周,一是躲着响尾蛇、米诺瓦之枭的眼线,一是为了养伤,自他患病后,外伤创口的恢复速度比常人慢一半,也更容易感染细菌,在化城的贫民区,近40%的月霜病患者死于感染。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珍妮在得知周慕隐藏脚底的伤后那么生气了。
周慕有些低烧,但基地那边不能完全脱手,为了照顾周慕,顺便提防新来的客人尹小运,珍妮和老陈决定轮流值班。
珍妮换班后常常会过来,通常是为了公事,例如路人甲有了一个新身份,是退休的猎人协会会员,还有了一个新名字,叫做瞳恩,周慕说这个名字不错,并问珍妮下次来可不可以带老陈店里的新品。
珍妮严词拒绝,并嘱咐周慕早点回卧室躺下,周慕懒洋洋往沙发上一靠,腿上搭着的薄毯眼见着要滑下来,被他拉住了。
“好啦好啦,你先回去睡觉吧,总不可能一天到晚盯着我这个病人。”
“您最好知道您是病人。”
周慕无奈地笑笑,对珍妮说了再见,她要一个人开车返回常驻所,周慕去过几次,是一间单身公寓,简洁明了的装修风格,除了生活必需品见不到任何多余的东西,周慕叹叹气说珍妮你也许可以试着让生活有乐趣一点。
珍妮茫然地看着他,周慕心想珍妮也许无法享受普通女孩的快乐和幸福,她像是一把常年拉紧弦的弓,周慕只希望她不要断掉。
周慕没想到自己睡了过去,难得的好睡眠,梦中他正在家乡的森林中探险,越往深处走越觉得安心,似乎走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幽幽转醒,却看见一个人站在自己身边。
他的惊慌大部分来自于他竟然对旁人的靠近毫无所知,尹小运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立刻退后几步,并开口解释:“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先生,现在是服用解药的时间了。”
周慕按下心慌,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圆柱形的小盒子,盖子一滑,一颗粉色的药丸落在周慕的手心,他看见尹小运垂着眼睛伸手过来接,细密的睫毛一眨,他心头立刻飞了一只蝴蝶。
他恶作剧地把手心合了起来。
“你的眼睛,方便问怎么回事吗?”
尹小运条件反射般抬手去捂左边的赤色瞳,留下右边金色的丹凤眼无辜地看着周慕,“天生的。”
“唔。”周慕抬抬眉毛,重新张开了手掌,随后看着尹小运去倒水服药。
尹小运像只刚来到陌生环境的猫,动作轻而小,放下玻璃杯的时候担心发出声音,周慕看着他的背影,自己的衣服对他来说有些宽松了,休闲的衬衫和丝绸裤子更加显得尹小运的单薄,也许要去买点新衣服。
周慕又犯头晕,但他想对面前这个人说说话,无论什么都好,只要可以排遣心中那越发膨胀的孤独。
“你刚刚一直在书房?”他揉了揉额头问。
尹小运拘谨地站在开放式厨房的冰箱边,轻声回答:“是的。”
“看的什么书?”
“《月光诗学》,太晦涩了,我没有读太懂。”
周慕笑了一下,想起了什么,对尹小运说:“没几个人不经过学术训练就可以读懂,也许你可以看看其他小说或故事集。”
这时周慕开始有些耳闷,他不确定是不是月霜病的征兆,他不动声色地拿出通讯器想联系珍妮,刚打开快捷通讯栏,他听见尹小运的音量稍微提高了些,“我看了《狄康卡近乡夜话》!”
听起来很高兴似的,周慕不愿意冷落年轻人的兴致,强打着精神,思索了一下又合上了通讯器,他看着尹小运说:“我朋友也很喜欢。”
“珍妮?还是老陈。”
周慕倒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两个名字,每次珍妮或老陈在场,他都炸毛似的睁大眼睛坐在一边,宛如在接受一场审讯,“另外的朋友,已经……不在了。”
尹小运脸上刚刚浮起的笑容慢慢消失,让周慕想到了水盆里的泡沫,孩子们的笑声,女仆们裙子上的蕾丝花边和污迹,草原上绵羊成群,孤高的白杨树散落各处,他追着谁的背影……金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周慕的影子……
“周……先生?”
周慕清醒过来,尹小运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一脸担忧,没等他反应,尹小运的手已然覆了过来,很温暖,他一直低着的视线猛然对上去,吓得尹小运往后一退。
“病还没好,您现在需要吃药吗?”
“不用说敬语,也不必叫我先生,你叫我小周、老板、慕哥,随便都行,别拘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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