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也算是完成了我的一桩遗憾。”周慕朝他一笑。
他们两人在清晨的雾气里互相伪装,月亮的手□□丢了,决定不再与太阳相见。
“再见,周先生。”
“不见啦,一帆风顺。”
他背着刀匣,带上衣服的兜帽,银色的头发藏在帽子里,俊秀的侧脸冷若冰霜,就和来时一样。
☆、第37章
这座私人宅邸面朝北部的碎城,远离繁华的中央,因为交通不便,商贾巨富之家很少会选择落脚此处,瑞恩从来没有和别人提过这桩不动产的来历,但是周慕知道——这是当年杰斯坦的妻子养胎住的地方,也是那段时期,杰斯坦收留了坐船来到此处的东方女人。
秋雨下了一阵又一阵,凉意渐深,外面的天色早已阴沉,黑云随风过境,终点是东北角的浮槎山脉,相隔太远,瑞恩不知道这些雨是否有越过山脉的勇气。
瑞恩在办公室批了最后一份文件,笔尖顿出一个习以为常的力度,K便知道自己的小老板等待着下一件要紧事填塞生活,孤独,是杰斯坦血脉的诅咒。
K暂且押下了翠羽阁那边发来的威胁信,转而以一种较为轻松的语气告诉瑞恩,他那愚蠢的弟弟在秋雨缠绵的阳台黑伞下站了足足一个小时,他那副耗尽的身躯,就像一张纸片随风飘摇。
瑞恩低声叹气,他本不待见这个黑头发的弟弟,因为正是他的母亲和他的存在间接导致母亲的早逝,此时此刻,这宅邸里的年轻男人尚且未受爱情之苦,他们中有的一辈子都无法体会刻骨铭心因为足够凉血无情,有少数几个会为真爱而死因为无法忍受平凡,瑞恩既已为自己做了“普通人”的一生假想,所以才能忍受和周慕的计划。
瑞恩并无继承家业的执念,他只是表面装作如此,只是为了消除杰斯坦对他的警惕,但即便如此,瑞恩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那个叫做梅老板的人究竟有何计谋,在十几年里,他们不仅培育出一个庞大的刺客组织,也逐渐把控了中央市政厅议会的大多数职位。
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因为杰斯坦的商业帝国已经控制了愿望岛人们的生活,也控制了他们的记忆,接下来要控制的,就该是这里的历史……
想到这里,瑞恩终于舍得抛开两兄弟之间故作冷淡的姿态,询问忠诚的下属:“他人呢?”
“在阳台上看雨,莱恩娅劝阻了许多次……”K说,一如既往的平淡语调。
“他不会听。”瑞恩知道周慕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找开阔的地方待着。
瑞恩走出办公室,铺上地毯的走廊不发出一点声音,转过拐角,一阵风袭来,瑞恩抬眼看去,雨雾中有一个越发瘦削的背影,自辛走后,周慕便像是甘愿替罪的羔羊折磨自己,脸上却还带着满不在乎的笑,那令瑞恩同样觉得讨厌,因为这意味着周慕能够轻易把控和伪装自己的情绪,与习惯保持克制的自己丝毫不一样——而“灵活”,是瑞恩一直想学会的狡猾,这意味着一个人能够接受最低的生存底线活下去。
“周慕,你知道你这样不关门,雨水飘进来会腐蚀地板吗?”
周慕闻声转过身来,他披着一件西装外套,衬衫被风吹得贴身,冷不防的——瑞恩心中突感忧郁,看着自己一直当作对手的人变得虚弱而非被自己打败,这滋味比起彻底的失败也不好受。
“你也不缺这点钱,大不了我陪你,咳咳。”周慕狡黠一笑,冒雨走过来,打湿的发尖贴在额头上让他显得年轻,那双黑色的眼睛因为闪耀泄漏出疯狂的前兆。
“我知道你讨厌雨天,哥哥。”
周慕把外套搭在手臂上,脸色在干净湿漉的衬衫映照下更为苍白,瑞恩心中升起“大限将至”这句东方古语,而“哥哥”两字又令他想起战前周慕来中央城的那段日子,那时他们的关系没有现在这么微妙,更直接,更讨厌,但是一起跑去抓鱼的快乐是百分百的真实。
“哥哥,我也不希望你可怜我,人终有一死。”周慕的口气仿若预言。
瑞恩不喜欢周慕这么聪敏,于是只好提起另一件他在意的事:“你曾告诉我,尹小运的灵魂一直在你身边,你一直没有给我个解释,现在我想知道真相。”
周慕坐在沙发上,稍显慵懒,但瑞恩知道他已经支撑不住躯体的重量,不得不依靠在他物身上,周慕开口:“是的,当年是我亲手,把他当作祭品,献给了神灵。”
他喘不上气,瑞恩甚至觉得有人在掐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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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慕把极高的热情、极度的不安寄托在假面舞剧中,连那些在舞台上不太能放开的新演员都被他打动,对台词的时候愈发顺利,小剧场中充盈着激情澎湃的吵闹——正如外界如火如荼的阴谋诡计。
除了练习,周慕还是喜欢一个人待着,或者和尹小运,彼时已是三月末,即便是西边的鸽城,也流露出草长莺飞的面貌,周慕在绿洲城外的小湖边静坐,看着候鸟经过此处,在湖畔饮水照影。
不知为何,周慕发现尹小运对他耐心起来,不再像碎城时那样,和他说话间温柔的语气填满了他来不及回答的缝隙,周慕猜是尹小运在安慰自己,但不敢肯定,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群老鬼也出现在他们附近,光天化日,长袍之下的干枯身躯仿若随时会化作焚火的灰烬。
周慕经常做梦,梦见自己又一次生病,常年坐在轮椅里,因疼痛而变弯的背脊压迫他的胸腔,他觉得难以呼吸,睁开眼便意识到自己已是浑身大汗,他抱着枕头去敲尹小运的房门,年轻的君主在这时便会展露难以控制的愤怒,却又顾及着什么不情愿地打开门,看见微光之中周慕潮湿的脸庞和凌乱的头发,他伸出手来把尹小运拢在怀里,承担父亲和母亲的角色。
周慕只有在这时才愿意哭泣,白天的过度活泼在夜晚开始反噬,因为契约造就的精神共振,尹小运感觉脑内多了一根尖叫的弦,他微微抬头看着天花板一角的黑暗,等待着自己的契约者冷静下来,这之后,他们才会相拥而眠。
那是一些没有欲望的夜晚,时隔多年,尹小运的魂魄还常常做这样的事,但此时的周慕不再主动抱住尹小运的胸膛,也不再把鼻息吐在对方的脸上,他背过身去,仿若恪守德行的节妇,衰老的君王无奈起身,飘离卧房,老鬼们等在遥远的暗处,以为君王已死。
四月四日,是正式表演的日子,观看表演的大人们了无生趣,麻木不堪地鼓掌、欢呼,多数小孩的情绪被影响,周慕正打着双眼念出最后的台词,怀中的尹小运装作死亡,“柳叶刀”、“柳叶刀”,春雷滚过,一封从中央城送出来的邮件把周慕和尹小运接到了中央城。
周慕见到了阿薇尔,但发现有些不对劲,他的伪装母亲不再对他微笑,取而代之的是类似憎恨的厌恶,周慕伸出去的手落空,阿薇尔冷冰冰地拨开他说自己还有一些重要会议,少年不懂此般变化因何而生,向自己唯一的挚友、唯一的牵念投去求救的目光。
而对岸的场景更令周慕困惑,他看见尹小运笑着朝杰斯坦伸出手,宛如达成了一桩仅有恶魔才会祝福的交易。
☆、第38章
约莫过了五天,周慕的病情开始好转,在瑞恩的操持下,匹诺曹系统也全面转移到这栋乡间别墅,匹诺曹的人格化特征引起了瑞恩的不满,周慕对此只是笑笑,而匹诺曹没有主人这么好脾气,它对瑞恩说:“您应该看看中央城的系统落后我多少个时代,再来对我的性格进行评价。”
瑞恩皱皱眉,非常没品地关掉了匹诺曹的语音系统。
K传消息说杰斯坦的眼线已经注意到他们跟错了人——早在瑞恩接周慕他们过来之前,就安排人手转移杰斯坦的注意力,周慕只说时间也差不多了,谭雅那边也回复了安全的消息,唯一令周慕在意的是去接应珍妮的路人甲迟迟没有回音。
匹诺曹定位到路人甲的信号仍然停留在中央城,瑞恩问:“我直接让K去查查?”
“这可不行,老哥,”周慕一边思考一边说,这几天他的状态稍微好了些,可眼见的有些消瘦,那双眼睛越发地深邃起来,“不能让杰斯坦先生发现你和我联手。”
“你觉得我现在还能摆脱嫌疑?”
周慕朝他笑笑说:“至少表面工夫要做足嘛,拿出你当年来鸽城救我的气焰来,那时你可表现得巴不得我死在那里了。”
“呵,不好意思,我那时的确是这么想的。”瑞恩吐了口烟,站在落地窗前回过身去看坐在沙发里的周慕——
他看上去就要死了,但还在强撑。
和周慕合作是瑞恩自己也没料到的事,这倒不是说他没动过反抗杰斯坦的心思,而是他一开始打算单打独斗,可杰斯坦那头老狼的地位难以撼动,周慕找上他的时候,他还在中央城念苦闷的硕士。
他仍旧记得那天下课,一个人去酒吧喝闷酒,有个高个性感美女主动搭话,他差点就揽住她的腰吻下去了,这时周慕这个混蛋才轻轻推着他的胸膛说:“哥哥,看来你对我图谋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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