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刻,他心里忽然涌上了巨大的满足,这种满足是立下战功或者野心实现都给不了他的。顾山的目光久久地停在那里,他看见白海青毫不避讳地俯身亲吻陈剑,那把刚刚废了他手脚的狙击步枪扔在一边,白海青捧着陈剑的脸,仿佛世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如果回到十年前……
顾山的眼睛被泼了血都一眨不眨,此刻却忽然泛起酸痛。他好像是想流泪了。
莫狄上前一步,又是一脚踏在了顾山身上。
顾山死死咬住牙,没有痛叫出声。他浑身上下的痛处太多了,此刻已经无法分辨痛在何处。
他呼吸艰难,倒在自己的血泊里,被他本想培养成继承人的、他一手制造的黑暗哨兵,拿枪指着。
这辈子所做的一切,在临死的时候灰飞烟灭。
顾山终于看向莫狄的眼睛,他神色一片平静,就等他开枪。
莫狄却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
“我有话问你。”莫狄的手指扣住板机。
他喉结上下滑动,过了两秒才开口。
“季末,是不是实验品?”
——昨夜他被狂喜冲昏了头脑,任何旁的都无暇顾及,什么都没问出口;而清醒过后他心里只余一片嫉恨,在大仇得报之前根本无颜见季末。
莫狄的声音低哑,几十米外的白海青他们根本听不见。然而那辆停下来的车,后门却开了一道缝,两根拐杖小心地伸了出来。
顾山笑了。他笑着,唇边的血就蜿蜒流淌下来。他轻轻点了点头,主动坦承:“我写过一份文件……黑潮计划的……重点实验对象名单……”
“你对他做了什么?!”莫狄从牙关里挤出来了这个问题。
顾山对着这个黑洞洞的枪口,嘴唇开合,却没有发出声音。
莫狄的枪口忽然晃了晃。
顾山只觉得踩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又增加了。他痛苦地喘息,胸腔却被压得死死的无法起伏。莫狄其实根本不必踏这一步,他已经不可能再反抗了,为什么……还不杀他?
季末小心翼翼地拄着拐杖,从车上下来,站在狼藉恐怖的地上。
他醒来之后不久,小罗就接到了成伟打来的电话,他被白海青直接整个塞进了车后座,小罗进了副驾驶,三人飙车前往基地大本营。白海青只犹豫了一秒,立刻就决定把季末打包带走——一方面因为生化实验室那边只剩下季末一个人了,他不放心;另一方面是莫狄也在基地,万一发了疯那只有季末才能镇得住。
从车门打开的那一瞬,莫狄就感到心弦被拨动了。
那个熟悉的气息,已经结合了、彻底属于他的向导,离他越来越近。
莫狄终于忍不住扭身看去——
季末还穿着睡衣,扶着拐杖,走路不是很利索,但是一小步一小步坚定地向他走来。他跟莫狄的视线对到一起的时候,眼里一片水光。
“别过来。”莫狄突然说。
季末没听话,仍然往他这里走去。
顾山的余光瞥到季末,他此时连惊讶的表情都做不出了,所有的感官只剩下了痛。
“别过来。”莫狄又说了一次。
他手里的枪因为季末的接近而抖得越发厉害。
他满脸是血,还拿着枪。
他不想让季末看见任何血腥的场景。
他不想……让季末看见他杀人。
他杀了季末的那个场景足够折磨他的余生,季末如果在这里,他的板机会扣不下去。
可是季末却在距离他还剩三米的地方捡起了一把枪。
那是陈剑的枪,想要射杀顾山却被打掉了。
季末拄着拐杖,缓缓地、艰难地站起。
细长的手指拉动枪机,子弹上膛。季末一只手举枪,瞄准了顾山。
顾山痛苦地转动脖子,被踩在莫狄脚下,仰视季末。他的眼睛越来越模糊,血、汗、泪混成了液体的薄膜,让他瞧不太清。恍惚间,这个站立的年轻人幻化成了二十年前的三岁小孩。
他把小季末抱在怀里,逗了逗。
那个时候……
顾山的喉咙里发出一串气泡音。他确实有过……
不忍心。
他已经不能再想下去了。他无法剖析自己的所作所为,也许这是他作为总司令的最不容质疑、也是最懦弱的一点——他不能接受自己做错。
但……
顾山看着季末举枪对着自己,温热的液体爬了满脸。
忽然,他胸腔上的重量消失了。
莫狄大步走到季末身边,他从后环住季末,不由分说地拉过季末的手,然后把枪取下。他一手举枪,另一手上移,捂住季末的眼睛。
掌心的睫毛颤动,触手一片湿意。
莫狄盯着顾山的眼睛,那双至死都不知错处为何所以无法悔改的眼睛,然后偏头,无比温柔地对季末说:
“不要脏了你的手。”
夕阳落在地平线上,余晖血红,刚好是他们生死交错的那个时分。
一声枪响。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可能歇一天。有可能。
第117章 -蜜月囚禁
“他不可能再有机会离开我的。——莫狄《康复日记》”
本该早就撤空的地下迷宫,到现在却还住了人。
“唔……嗯……”
不可描述的暧昧声响从某间屋子传出。黑色的精神力在空气里荡漾得温柔缠绵。
“莫狄你听我说……你……”季末使劲推着莫狄的胸膛,让那双黑瞳看向自己,从喘息的间隙艰难吐字,“呼……你得按时吃药……”
莫狄却笑了一下,那笑容的意味是莫名其妙的纵容,脸上写满了“虽然我不信这个药能有什么用,但既然你想让我吃我就吃”。他抓过床头的一个药瓶,拧开盖子就要往嘴里倒,被季末一把拉住,仔细地数了四粒出来,第无数遍叮嘱:“一天三次,一次四粒。”
莫狄拉过季末的手,从对方的掌心舔走了药片,眼神还跟季末火热地交缠。他一仰头,连水都不喝,直接生吞。
完成任务似的吃药流程结束,他立刻就把季末按在床上,在他脸上一下一下啄吻,从额头吻到鼻尖、从脸颊吻到下巴,小鸡啄米一样吻遍了整张脸,季末都觉得痒了,他再埋头到季末颈窝里深吸一口季末暖呼呼的味道,然后伸出舌头舔季末的喉结,手还不安分地上下游移。
季末招架不住莫狄大狗一样的恶劣行径,思绪很快又搅成了一团浆糊。
一个月前。
顾山死亡之后,莫狄二话没说扛着他就上车回了地下迷宫,除了车尾气什么都没有留下,把白海青、陈剑、成伟、罗安扔在那里四脸懵逼。
等回过神来,是罗安先想到的要给莫狄准备药——黑暗哨兵不治好,受苦的是季末。而当事人已经躺在地下迷宫里,被亲得七荤八素,什么后遗症都顾不上了。
罗安给季末在通讯器上发送了药瓶藏的位置,然后就去了哨卡——他去不了地下迷宫,而伤员已经全部向安全林方向转移了,他得跟着病人走。
季末看到消息,却连句“谢谢”都没能发出去。莫狄看见他要联系罗安就要发疯,险些摔了他的通讯器。
过了很久,又一场酣畅淋漓的欢爱才结束。季末躺在莫狄怀里平复呼吸,眼角挂泪,浑身散架。莫狄的胳膊依然紧紧环着他,大夏天的季末嫌热都不行,稍微推一推、往边上挪一挪,莫狄那难过又委屈的眼神就让季末受不了。
“那个药有用的……我真的头不痛了……”季末低喘着说。他意识到莫狄大概是不相信这药是给他治病的,莫狄可能根本不觉得自己需要治病;但如果说莫狄吃了药对季末的身体好,那也许莫狄就会乖乖配合。
季末拍着莫狄的脸,“你得坚持吃药啊。”他真的希望莫狄能够端正态度,认真配合治疗,早日康复。
但是莫狄没有回答,他像他的狼犬一样,坏笑着在季末嘴唇上舔了两口。
季末闭着眼睛笑出声,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幸福地忧愁。
一个月以来,他的复健情况非常之好:现在走路完全没问题,抵抗力也比之前强了,这完全就是因为……
他走不了几步路就会被莫狄抓住做爱,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得到了充分的锻炼。莫狄是完全不在乎的,他的精神力一放,就比“内有恶犬请勿进入”的牌子还好使——没有任何活物敢进地下迷宫。
季末刚开始一看这个架势,顽强地与莫狄斗争,然而“他逃他追”了好多天,不幸未曾一胜;到后来他实在是不想在奇怪的地方锻炼了,只好选择躺平,起码这种复健模式稍微不那么羞耻。
为了让自己的腰肌不要这么早劳损,季末想了无数个方法来打岔。
比如——
“我给你剪头发吧。”季末气喘吁吁地抓着莫狄的长发,说道。
“嗯。”莫狄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身体却又压下来了。
季末欲哭无泪,小声哼唧:“剪头发……”
结果到最后也没剪成。
再比如——
“白大哥打电话来了……”季末哑着嗓子说,他搂着莫狄的脖子起起伏伏,伸手指着桌上放着的通讯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