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哨兵的精神力在室内刷地铺开。
小罗……哥?
那是谁?!
为什么季末在地府还能遇到别人?!
季末跟那个人怎么认识的?那人在哪?会来吗?
季末会不会跟那个人……
莫狄越想越无法控制,从季末跟“小罗哥”两情相悦,到他如果杀了“小罗哥”会不会在地府再死一次,种种可能性在脑子里飞速划过,黑暗哨兵的精神力在室内波动,搅得空气不得安宁。
倏然降低的室温让季末打了个哆嗦。他像他的鼠兔那样哼唧了一下,然后揉着眼睛醒了过来。
莫狄一看季末醒了,立刻柔和了面容。他在季末脚边跪了下来,托起季末的手,说:“季末。”
季末嗓子肿着,“唔”了一声。
莫狄继续叫道:“哥哥。”
季末看着跪下的哨兵就跟摇尾巴的狗一样,嘴角稍微扬了扬。
“老婆。”
季末抿着嘴,但是已经忍不住笑意了。
“宝贝。”
季末倨傲地、理直气壮地说:“嗯。”
说完这一声,他就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声还带着沙哑。他伸长胳膊搂住莫狄的脖子。“……你昨天太过分了。”
“但我爱你,所以不跟你计较。”
季末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莫狄听清。紧接着莫狄就感到自己脸颊传来了温柔的触感——季末竟然亲了他一下。
莫狄红着眼眶愣了一秒,然后他立刻就收紧了手臂,把季末更用力地抱进了怀里。
回到房间,莫狄把季末放下,然后抚着他的脸,久久地注视。
“你在地府,过得好吗?”
季末本来往莫狄掌心蹭着脸蛋,突然就停住了。
他把莫狄的手抓下来,不可思议地问:“你说什么?”
莫狄反手握住季末的手,眼神颤抖,水汽逐渐漫上来,似是要哭。
“你一定等了我很久吧……我来陪你了。”
“我陪你在地府,直到你想……转世投胎的那一天……”
季末的眼睛瞪大了。他哭了一夜的眼皮是肿的,此刻往上抬非常不舒服,但他还是把眼睛睁到最大,试图把这个脑子坏了的哨兵看个清楚。
他一字一句地问:“你以为,这是在地府?”
莫狄含泪点了点头。难道不是么。
季末气得一巴掌扇在了莫狄胸口。那块赤裸的皮肤上,五个手指印瞬间浮了起来。
他扯着莫狄的头发,把人扯过来,莫狄忍着疼完全不反抗。
季末双手拍着莫狄的脸。“老子活得好好的。”
莫狄惊异地看着季末说完这一句,忽然就咧开嘴,笑得无比开朗,这是从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未见过的笑容。
他并不知道,季末已经没有了不详的异能,他把那些沉痛的噩梦全扔在了过去,现在的日子全是希望和开心。莫狄嘴唇开了又合,嗫嚅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季末此刻的乐观是那么自然,仿佛他天生就应该是这样似的。
已经结合了的两个人精神域相连,季末传递过来的真诚的快乐,让莫狄一瞬间有落泪的冲动。
然而下一秒,季末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他猛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啊”了一声。
莫狄一身冷汗当时就下来了。
他焦急地问:“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季末却抽着气,断断续续地吐出来几个字:“精神域……疼……”
紧接着,季末周身开始泛银光,银光极亮,都让人觉得刺眼。可莫狄定睛一看,这些银色光絮里竟然缠着丝丝缕缕的黑色精神力——那是他的。
光芒开始朝一个地方汇聚,莫狄紧张得手指在颤,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
两秒后。
一只成年鼠兔啪嗒落在了季末腿上。
鼠兔生龙活虎地跳了起来,直直蹦入了莫狄怀里。
莫狄被这个昨天还是精神力小炮弹、今天却变成精神力大炮弹的鼠兔砸得头晕。
他赶快伸手接住这个体形仍然很小但无比肥硕的小家伙,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季末的斑颈鼠兔,由原来的小号浅灰棕,变成了大号的……纯黑。
长大了的斑颈鼠兔胆子也肥了。它活泼地挥着小爪子,想让莫狄跟它玩。
莫狄呆呆地捏住了鼠兔爪,大脑停止响应。
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然而莫狄没能有充足的发呆时间,因为季末仍然抱着脑袋,呻吟着呼痛。
莫狄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把鼠兔塞进领子里,然后凑在季末嘴边,听季末在说什么。
鼠兔满意地把两只前爪挂在衣服外面,小身躯跟莫狄肉肉贴肉肉,还扭了扭小屁股。
季末的声音越来越小,竟然有要昏过去的架势,跟他玩性大发的精神体完全是两个状态。
“去那个梯子……暗门……白大哥……罗大夫……”
莫狄慌不迭去执行季末的命令。鼠兔从他的衣服里滑落,趴在了季末身上。
暗门打开的一瞬间,两道人影就冲了下来。
白海青和罗安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莫狄,撒腿就往季末的房间跑。
季末已经躺在床上昏了过去。
倒是鼠兔开心地站起来迎接进门的朋友。
白海青睁大了眼,极其谨慎地把鼠兔抱了起来,观察了又观察,然后一句话脱口而出,语气竟有些痛心疾首:
“我的宝贝儿啊!你怎么变成大黑耗子了啊?!”
作者有话说:
情敌见面。
小罗:在季末昏迷的时候,我能让他的鼠兔出来!
小莫:在……在身体结合的时候!我,我能让他的鼠兔变得又黑又大!
小罗:……输了。
第113章 -以血洗血
“我的心就好像在月光下的蝙蝠,虽然是在光的下面,可是自己是黑的;黑的东西,即使会飞,也还是黑的。——老舍《月牙儿》”
地下迷宫的监控室从里面反锁了。
黑色的精神力充斥在这个屋子里,浓度越来越高,然而有几道亮光从层层黑雾里透出来——是监控屏幕。
莫狄的脸被屏幕打亮,他阴鸷地盯着其中的三个小屏幕,泪水无声滑落。
——季末昏迷了整整七个月,白海青他们又不能时刻陪在床边,因此给他的房间特意多安了摄像头,这样季末在任何时候出现异常,都能被监控室的值班人员注意到,然后及时通知他们。
而莫狄现在透过这几个小屏幕,看到了让他心如刀绞的画面。
白海青抱着季末的鼠兔站在床边,一语不发。刚刚还活力四射的小鼠兔,现在就跟被霜打了的圆茄子似的,蔫了吧唧团成一个小黑煤球,把脑袋埋进白海青的衣服里,小背影委屈死了。
季末床边还有一个人,身材颀长,玉树临风,一身白大褂看上去无比可靠。那人弯腰仔细观察季末,却在看到季末从脖子到胸口密集的吻痕和咬痕时视线顿住了,他动作甚至都僵了一僵,接着猛然直起身,别过脸去。
白海青仍然冷着一张脸,伸手把季末身上的薄被往上提了提。他转头对那个人说了句什么,正好对上了监控摄像头。
莫狄从白海青的口型看出来,他说的是——
“小罗”。
莫狄只感觉浑身泡在了冰桶里,心脏碎成了两半。
季末在睡梦中都喊的名字,“小罗哥”。
刚刚让他去暗门那里找人,说的是“罗大夫”。
在他们分别的漫长时日里,季末一定从这个男人这里得到了许多……安慰。
莫狄逼迫自己把“爱”这个字咽下去,却在看到罗安僵硬地别开视线时,泪水流了下来。
他忽然不敢想下去了。他一瞬间把季末昨夜对他说过的无数句“爱你”抛到了脑后,只剩下了一片绝望:
如果在他出现以前,季末跟这个男人……互相……爱慕,那他昨晚做的事,是不是彻底毁了季末重新获得幸福的权利?
季末根本不记得自己曾经对他做过什么,他是哄骗季末跟他做的身体结合,万一穿帮了,万一季末……后悔了。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配得到季末的人。
他……该怎么办?
莫狄在监控器前哭得泣不成声。长发散落,挡在眼前,好像个疯子。他的余光瞥见自己的手,却起了幻象——那上面好像都是季末的血。
有几个黑屏的监控器映出来他的脸,莫狄不禁颤抖——那个浑身上下写满了疯狂的人,他自己都不认识。怪不得季末不喜欢。季末连不喜都表达得如此温柔,莫狄却恨透了自己这张脸。
黑暗哨兵的精神力在向四面八方撞击。莫狄担心吓到季末,提前把自己锁了进来,他控制不了自己——悲伤、绝望、占有欲、嫉妒、暴戾、杀意……一切毁灭性的情感从胸腔冲了出来,季末不在身边他就失去了牢笼,莫狄就是一条没有嘴套的恶犬,他发起疯来会伤害所有人。
莫狄贪婪地看着那几个小屏幕,恨不得冲进去,把季末藏进怀里,谁都不给看。
然而他不敢。
现在如果走进那个房间,他怕他会控制不住要杀了那个被季末亲亲密密喊“小罗哥”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