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薄言看着他装乖,眼眸微弯,小声:“去房间。”
因为秦姨,两人平时在公共区域活动时收敛了不少,不像家里无人时那么嚣张。
许薄言做手术前,也想着搬到另一处地址居住,无奈父母担心,非要留他在家,让秦姨照看他一个月的清淡饮食。
回到房间。
许薄言反手锁上门,从后面抱住裴寻,下巴抵在他的肩上,轻声:“月底搬出去。”
裴寻偏头:“我还没找好房子。”
许薄言笑,把人带去沙发:“先去我那儿住,别租了。”
裴寻看着他。
许薄言轻笑,淡声道:“怎么?还惦记着资助我啊。”
裴寻摇摇头。
他倒是有想法,但是他们现在的情况也不允许了啊。
“重新去找房子有点麻烦,”许薄言说:“到时候搬我那边儿,带些衣服就好了。”
裴寻应下来,又抬手捂住许薄言的嘴:“今天你说话量已经超支了,不能讲话了。”
许薄言眼睛弯成月牙,拿下捂住自己嘴唇上的手,握在掌心,眸光往他柔软的唇瓣上落:“那我不说了。”
话落,柔软的唇贴上来。
许薄言亲吻的力道很轻,咬了下他的唇瓣,舌尖探进温热的口腔,一点点往内,勾住他湿软的舌。
另一只手却慢慢按住他的后脑,不允躲闪,带着显而易见的侵略性。
裴寻慢慢阖眼。
一阵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两人一怔。
裴寻睁眼,愣怔半秒,做贼似的一把将许薄言推开。
“薄言,小裴。”门外传来秦姨的询问:“你们还吃不吃凤梨了,我给你们端进来?剩一大盘呢。”
裴寻反应过来,扭头朝着门口,回答道:“哦秦姨,不吃了,你放冰箱吧。”
“行,那你们早点休息啊。”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走远,直至消失后。
裴寻打了一下许薄言:“我还以为你没锁门。”
许薄言声音很小:“秦姨不会直接进来的,会敲门。”
裴寻惊魂未定。
“这么胆小?”许薄言指腹轻擦掉他唇边的湿濡,语态轻松:“秦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裴寻:“不一样,这是对我有影响的,万一秦姨在你妈妈面前……”
声音逐渐变小。
许薄言算是听明白了。
原来裴寻在担心自己的形象。
他没忍住笑,双手环住裴寻的腰,抱住他:“不担心,我妈可喜欢你了。”
裴寻不信,侧脸贴在他宽阔的胸膛,听着里头传来匀速有力的心跳声嘀咕:“阿姨都没见过我,怎么会喜欢我。”
“因为我喜欢你。”许薄言言之凿凿:“所以她也会喜欢你。”
裴寻唇角忍不住轻扬:“就算没有你,她见了我肯定也会喜欢我的。”
许薄言嗯了声,手指抵在他下颌,盯着他的眼,哑声道:“你这么漂亮可爱,大家都会喜欢你。”
听到“大家都会喜欢你”几个字,裴寻眨眨眼,问:“那你呢?”
许薄言侧首,温柔地亲他:“我也喜欢。”
可能心理作祟,裴寻每次听到许薄言说“喜欢”两字时,一颗心被手捧住捂热了似的,血液逐渐升温,从心脏处延至面颊。
裴寻看着近在眼前的面孔。许薄言瞳仁极黑,一动不动盯着的时候,像能把人吸进去。
两人视线相触。
过了几秒,裴寻不知想到什么,目光黯淡:“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无由来的一句话,令许薄言微怔。
不过结合裴寻今天的反常,许薄言心知肚明了些,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而后,抬眸,看进他的眼眸:“会。”
语气温柔,眼神坚定。
裴寻盯着他。
女人的出现让他情绪郁结,许多记忆源源不断挤入了脑海里,他感觉自己像是不断灌着气的气球。
无论如何转移话题,转移视线,都会不合时宜的想起,如潮水淹没过来,令他窒息。
“许薄言。”裴寻憋了憋,还是没憋住:“我是不是很差劲啊。”
许薄言愣住:“什么?”
“如果不是我差劲,为什么……”裴寻眼眸渐渐放空,自问自答:“他们都不喜欢我,不想要我了。”
许薄言:“……”
裴寻想不明白。
他记得小时候父母离婚的时候,两人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商量着他的去留。
他父亲宁愿净身出户,也不想带一个小拖油瓶。
他母亲想单身出国。
最后在几番的协商之下,他父亲承诺每月给出十万抚养费,他母亲才接受抚养他成年的条件。
裴寻高考结束的那天,黎萍订好机票,连多等一刻也不愿。
一走就是三年。
他心里是憎恨他们的。
憎恨他们为什么要结婚?憎恨他们为什么要生下他?憎恨他父亲为什么要出轨?憎恨他母亲为什么要把对丈夫出轨的恨加注在他身上?
离开的人,永远离开好了。
为什么还要出现?
“我下午见了她。”裴寻看着许薄言:“其实,我一点都不想他们,但别人都有爸爸妈妈在身边,我没有,就感觉好奇怪。”
裴寻语气轻而浅。
许薄言心猛地被揪了一下。
裴寻扯扯着嘴角,问:“许薄言,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糟糕啊?”
问这句话时,裴寻眼神躲闪,怀揣着极大不自信。
甚至自卑,他也不知在自卑着什么。
可能是因为许薄言太好太优秀。
毕竟,人在直视太阳的时候,都会感觉刺眼。
许薄言沉默地摇头。
裴寻:“没有遇到你之前,我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好像连喜欢一个人、敞开心扉都做不到。”
“这一切我可以选择一直瞒着你的,只要等她明天走了,以后我和她见面的时间会越来越少,相遇也越来越少,可是……”
裴寻有些说不下去了,声音带着哽咽。
可是,我害怕你会问。
每问一次,我会找理由借口搪塞你。
我可以瞒着你一年、两年、三年……
但是如果,我们继续走下去,我不能瞒着你一辈子。
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
你会知道,我的一切。
我和别人不一样。
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然后,再被你捡到。
你捡到的,是别人不想要的那一个。
许薄言头一回,面对裴寻的悲伤手足无措。
裴寻虽全程说得断断续续,但他猜了大概。
每个人都有不愿提及的过往。
一块不愿揭开的伤疤。
“为什么突然想……”许薄言看他,“将这一切告诉我。”
裴寻垂着脑袋,面庞隐在阴影中,声音很轻:“我就是在想,我们在一起的话,你有权力知道吧,我不想瞒着你,不想有秘密,揣着秘密的感觉好难受。”
“裴寻。”许薄言抓住他紧紧搅在一起的手,捏了捏他的指尖,认真说:“你一点都不差劲。”
裴寻没吭声。
“不要因为以前的事否定自己。”许薄言伸手,环过裴寻的腰,将人轻柔的搂进怀里,低喃着告诉他:“你很好,真的很好。”
裴寻闭上红红的眼,手指不觉缩了下,嗓音哽咽:“许薄言。”
他唤着他的名,没有什么话说,只是单纯想确定这个人在,许薄言仿佛知道他的意思,手轻抚了抚他的背。
许薄言:“我在。”
简短两字,带给裴寻极大的力量。
好像,突然之间,那些难以启齿、无比沉重的往事,顿时变得轻飘飘的,不再沉甸甸的压在自己记忆里。
当晚,裴寻说了很多自己的过往。
仿佛找到了一个安全的树洞,让他可以小心翼翼又无所顾忌的将以前和盘托出。
许薄言一一听着,表面毫无波澜,内心却百味杂陈。
他突然明白了裴寻以前,为什么不在有感情的基础下发生性关系。
明白了裴寻对家人避而不谈的态度。
甚至更早,裴寻说自己就像是天上的那颗Pluto。
还有今天发生的一切……全部有了答案。
卧室里安静无声,灯光进入睡眠模式。
他们躺在床上,裴寻脑袋乖乖枕在许薄言臂弯处,眼睫一阖一阖的,昏黄光线下,唇瓣一开一合:“……还有很多的事都忘了。”
许薄言听出他声音有些困倦,在他眉心落了极尽轻柔的吻:“忘了就不说了,记起来再说。”
裴寻往他怀里凑,闻着从对方身上传来安心而熟悉的香味,低喃:“以后就没有勇气说了。”
他不是每天都如此勇敢,能平静将那些事说出来。
许薄言也不在意,叫他:“阿寻。”
裴寻嗡声嗡气应了声:“干嘛。”
“没什么,就想叫你。”
可能是裴寻的敞露心扉,许薄言这会莫名有些兴奋,说明自己之于裴寻是不一样的存在。
仿佛两颗心更靠近了些,尽管裴寻没有对他说出那三个字,但他已经“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