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立阳一开始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突然开口,医生愣了一下,旋即道:“这个自然。”
陶立阳很温和点点头:“还有,云清接下来的治疗,我们也打算换一个医生,你没有意见吧?”
医生很是尴尬地一笑:“好。我知道了。”
“我做白脸,你倒是捡着当红脸了。”走出诊室,沈溪没好气地瞪他。
“又不能把事情闹大了。”陶立阳压了压眉心,“做人留一线,你比我明白。我也生气,但他就是个递话的。还能怎么为难他?”
沈溪知道他说得在理,撇撇嘴:“先去找苏良吧。”
他们径直去了医院行政楼,苏良的办公室却大门紧闭。
“苏院长请假了,请问你们有什么事?”秘书态度良好又不缺警惕地询问。
陶立阳随口敷衍过去,同沈溪下了楼,在前面的花园里,给在医院的朋友打了个电话。友人很快从赶了过来,听他说想找苏良,面色很是古怪:“苏院长他辞职了。”
“辞职?”
陶立阳与沈溪对视一眼:“什么时候的事?”
友人回想了一下,正是许云清来医院的第二天。
“他辞职信交了,还没有通过。现在只有中层以上的领导知道。我看医院是不会愿意放人的,请他来心理科坐镇可花了大价钱。”友人说着,随手比了个数,又问陶立阳,“你找他是有急事?”
“可以这么讲。”
“号码我这里倒是有的。”
“难道你还担心我卖了你?”
友人就笑了,笑过之后发了一串数字到他手机上:“我等下还有台手术,就先走了。回头有空再联系你。”
时间已经不早。陶立阳答应了许云清会在晚饭前回去,再过一会儿,等到下班高峰期,就赶不及了。
沈溪的车送去做保养,来的时候,是公司的司机送的,现下陶立阳便顺路送她回去。
“你回家吗?”陶立阳问。
“去耀星,还有一大堆事呢。”沈溪坐在副驾驶上吃一个三明治,她忙昏了头,午饭都忘了吃,离开医院才觉得饿。又问陶立阳:“苏良,你联系还是我联系?”
“我联系,你忙你的。”陶立阳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一点:“我先找人查一查再说。”
“你是不是已经有眉目了?”沈溪打量他。
夕阳从车窗外照在他的脸上,有些刺眼。陶立阳沉默了一会儿:“我希望我猜错了。”
沈溪没说话了,把手里的三明治吃完,又喝了一口水才道:“那就你来吧。但有什么事情,一定和我通个气。你是知道分寸的。云清怎么样?还好吗?”
“还好。”陶立阳想了一想又说:“我不会让他不好的。”
把沈溪送到耀星之后,他去戏剧学院给许云清买了芋泥。回到家,许云清还在书房。他呆了一下午,剧本却只看了几页。陶立阳没有揭穿这个事实,也没有提起今天的任何事情。状态自然地拉他去吃晚餐。一直到许云清夜里睡了,才调出了苏良的履历。
事实上在临床心理治疗这一块儿,苏良名头不小。一长串荣誉和头衔看得陶立阳眼睛疼。但这些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价值。
唯一让他留意的是,苏良曾经在许云清家乡的市医院,待过整整十年,最开始任职的时间甚至在许云清出生前。那虽然也是一所三甲医院,但名头不算很大,苏良国内顶尖的医学院出身,一路念到博士,完全可以去更好的地方。但他始终没有,直到三十七岁那年去了美国进修,并且在国外定居,去年才回来。
陶立阳靠在椅背上想了想,记得徐安茹有个好友也是同一所医学院的学生,并且毕业后一直留在那里任教。他犹豫了一阵,短暂地考虑过要不算了,但最后还是从徐安茹那里要到了这位纪阿姨的联系方式。对方答应了,表示会替他留意,很妥帖地没有追问太多。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很平静。许云清因为戒药的缘故总是有点蔫蔫的,夜里又时常都睡不好觉。不过头痛的毛病,渐渐有所好转。
白天他基本都窝在书房里看书或者剧本,睡不着的时候就去影音室里随便挑一部老电影看。尽管不住一间,但陶立阳总能第一时间发现他起了,默默去陪着。有时候分一盘茶点,简直像回到了很多年之前。他们默契地避开一些事情不去谈,包括两个人的关系。但这样的节奏似乎也不坏,陶立阳偶尔甚至希望那个电话永远不要打过来。
事实上,铃声响起的时候,陶立阳的确犹豫了一会儿才接。那是个晚上。最近天气好,下午他们难得出门,去了附近一座山上踏青。许云清这段日子身体着实是大不如前,没有逛多久就觉得累,一反常态早早睡了。
陶立阳关上书房门才按下接通键:“纪阿姨。”
“立阳啊。”纪琏道,“你上次不是找我打听苏良吗?我找人问了,他的资料我也给你弄了一份,发你邮箱了,还有些没写上去的,我和你说吧……”
纪琏给的资料比陶立阳自己找的详细很多,又口头补充了不少,不过因为陶立阳原本也没有问得很具体,所以大部分信息都琐碎而无用。正当他想,或许得重新找人的时候,纪琏话锋却一转。
“你如果是有谁要找他做心理治疗,这人医术是肯定没有问题的。不过……立阳,你不是外人,阿姨就和你直说了啊。”
“阿姨,您讲。”
纪琏顿了顿:“这消息我也是听他同届的人讲的,可不可信我不保证。苏良这个人人品可能有点问题。”
陶立阳隐约觉得事情到了关键的点上,心里一紧,声音还是镇定的:“阿姨,这话怎么讲。”
纪琏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听说他是个同性恋……啊,立阳,我不是说他这个性向,你别误会。”
“我知道。”
纪琏尴尬地笑了笑:“我听他同届的一个师姐说,他和他曾经的一个病人,有暧昧关系。心理医生和自己的病人,这本来就不对,而且那个男人还是结了婚的,孩子都有。结果被人家老婆发现了。你知道那个年代,同性恋还属于精神障碍。他老婆也够狠,直接就把人送精神病院去……后来,那男人就在医院里面自杀了。苏良家里有点背景,什么事没有,去了美国……不过这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当年闹得再大,现在也没几个人记得了。”
陶立阳喉结动了动,他猜到了一部分,但不知道许棋明是自杀的。
“讲起来真是作孽。”纪琏说着又叹了口气,“听说那男人的尸体,最开始还是他儿子发现的。你也明白,那个时候很多人都介意这种事情,送到医院去了治疗手段也粗暴。医生护士瞧不起,不可能悉心照顾。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偷偷溜进了病房。年龄应该很小,七八岁吧。吓坏了,也不晓得该出来找人,就抱着他爸爸的尸体在病房里待了一晚上。一直到第二天护士查房才发现,说孩子身上全是血,可能被吓失语了,不哭,也不说话,就抱着尸体不撒手……也不晓得现在怎么样了,还活着没有都不一定……”
陶立阳耳边嗡嗡地响。他觉得自己听不到纪琏在说什么,可每一个字,又分明都听清了。他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勉强开口:“阿姨,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叫什么来着……”
不要说出来,不要说出来。陶立阳想。可纪琏记起来了:“叫许凝。对,没错,孩子就叫许凝。那男的叫许棋明。”
许凝。
陶立阳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上一次是在卢茵嘴里。他想要哄骗自己,这并不是他认识的人,都没有机会。
“许凝。”陶立阳轻声念了一遍这个还有些陌生的名字。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一点细微的响动。
他转过头,关着的书房门,在他没有留意的时候被推开了。
许云清,或者说许凝,静静地站在门边。不知已经听了多久。
“你在查我?”陶立阳挂断电话之后,许云清走了进来。
陶立阳喉咙像被堵住了,他伸手想要抱住他,但许云清很坚决地推开了。他表情还是很平静的,走到电脑前的椅子上坐下,看了一眼屏幕:“哦,原来是在查苏良。你从哪里知道他的?我看看……”他上下滑动过鼠标,皱起眉,“他怎么有这么多头衔。”
“云清。”陶立阳下意识地开口。
“嗯?”许云清偏头看着陶立阳。他只穿了一件灰色的睡袍,露出白皙的皮肤和锁骨。陶立阳一时却又说不出话来,只是不自觉地一寸寸打量过他。
“你在看什么。”许云清忽然伸手攥住他的领口,把他近进自己,贴在他耳边轻声道:“血吗?”
陶立阳何尝不明白这很蠢。许云清身上没有血。当然也不可能有血。他只是不能忘记刚刚听到的画面。
“居然还真是啊。”许云清笑了,“你看,认识太多年,我太了解你了,也不见得都是好事。”
“没有血。”他松开陶立阳,甚至还替他抹平了衣领的皱褶,指一指自己,很认真地对他说,“都流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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