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万分。
从袁耽那里搞了些五石散。
怎么告诉玉山呢?怎么敢去说呢?这些年间,谢尚同玉山一同活过,谢尚已经好些年没有再踏入过后院,没有再见过那些圈着供他享用的少年少女。
同玉山同吃同住,多少年再没有除了玉山之外的人了。
太费解了。
一个少年。一个平平无奇的僮仆少年。玉山或许是美貌动人,但在豪门贵阀出身的谢尚眼里,也不是没有见过比玉山更美丽的人。
玉山眼里总是有一种情绪。
一种他好像不属于这种时代的漠然。高高在上,事不关己。
以一种旁观者的情绪。
谢尚很喜欢这种情绪,待在玉山旁边,总是情绪稳定而平静,玉山好像是谢尚身边最稳定的存在。
只要玉山存在,谢尚就不会觉得多么孤单。
这可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好像心脏被填的满满当当。
于是谢尚老老实实地守着玉山,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
直到,仿佛命定的分离。
“我温了酒。”玉山低眉顺目。
“哦。”谢尚恍恍惚惚的说,接过玉山手里滚热的酒。
“您是要大婚了吗?”玉山问,声若飞泉鸣玉。
“是。”谢尚回答。
“挺好的。”玉山浅浅笑着,说。
所有的所有。都在话里了。
欲拒还迎,缠绵悱恻,相濡以沫,断肠天涯。
大概就是这些东西吧。
人间没有新鲜事。
放眼望去,全是生离死别。
“我给你吹一首曲罢,你知道我的埙放在哪里吗?”谢尚哑着音问。
“知道的。我去拿罢。”玉山回答。
黑夜里玉山稳步离开。谢尚咽下了玉山带给他的热酒,酒液入喉,喉头生热。像是有热泪滚进喉头。
玉山走进谢尚的房间,从谢尚的房里捧出了他的埙。
谢尚向来精通音律。
抚琴,弹筝,吹萧、埙,锣鼓,抱琵琶。
所有乐器,他信手拈来。
埙入手,谢尚轻轻的吹动。像每一次与玉山床第之间的呢喃。
"娟娟白雪绛裙笼,无限风情屈曲中。小睡起来娇怯力,和身款款倚帘栊。
水骨嫩,玉山隆,鸳鸯衾里挽春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谢尚曾经对玉山念过这首诗。
“叫你玉山。可好啊?”
那是初见。
多美呀。
同样的青春年少,同样的不谙世事,同样的。
小心翼翼。
豪门贵胄,说,为我着衣。
看上去不可一世,看上去气焰嚣张,看上去理所当然。
实际上,一颗真心在不可一世的面皮下掩埋。
僮仆走上前,面红耳赤。
不敢看他。
笨笨拙拙的换衣。
好奇。羞涩。懵懂。暧昧。
就像那个春天一样,万物生长。
………………………………………………………………………………
服散的谢尚,眼里有血丝。吹着损的声音,好像万古之前的风悲壮而来。
喑哑。
壮阔。
哀恸。
谢尚突的抱住玉山。
手中价值千金的埙掉落于地,碎成凌落的泥。
水浪滚滚而来,两人一路入水。
大湖静寂寞然。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少年与少年,入水,扬波。
白衣与白衣。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玉山的视线好像天旋地转。
眼角涌出泪水。
玉山笑了。
玉山哭了。
伏在谁的肩头,万般怅然若失的泪下。那白衣上洇湿的,不知是泪水还是湖水。
山河倾倒。
人,水,山,亭。
仁义礼智信。
安然而栖水的少年们。
这是一幅多美的山水画!
他们相知。他们相爱。他们相吻。他们像天鹅一样交颈。
这,是谢尚大婚的前一晚。
…………………………………………………………………………
醒来,天已大亮。
玉山睡在僮仆房里。
一夜之间。
好像改换天地。
所触目的一切一切,都是大红的颜色。
红布巾,红灯笼,红围帐,红喜服。
嗯。有句话怎么说呢?我喜欢的人结婚啦,可是要跟他结婚的人不是我呀。
玉山明白。一切都回不去了。
再也不会有高门大户人家的年轻郎君,不正经的念着吴歌,用吴歌里的词给他取名。
再也不会有,舞姿翩翩的佳公子,站在台上,面对着整个上流社会的名士,跳着。笑着。在那个晚上,同他在倚在一处,牛车未归谢家门。
再也不会有,竹枝横斜,插一枝入他长发。山茶楚楚,插一朵入他鬓角。
再也不会有人滚进他的被单,在清冷的夜晚,理所当然的取暖。
再也不会有,端午时节,有人盛装出席,第一眼含情脉脉的看向不起眼的僮仆。
再也不会有,龙舟竞渡,夕阳巷口,面对世俗无惧的热吻。
再也不会有,面对着几位郎君,面对着赌场的纷扰,有人悄悄的拉着他的手,用小拇指勾着他,那人有点任性,他有点儿高兴。
再也不会有了。所有的脆弱。所有的面貌。所有的样子。都不会有了。
从今以后,他们是郎君与僮仆,是主君与情人,却不会再是,年少时年纪相当的恋人。
玉山终于明白了。
往后余生,他就将是谢尚的财物,仅仅是一件物品,其他的再也没有啦。
所有的梦。
庄周梦蝶。
镜花水月。
海市蜃楼。
都没有啦。都没有啦。
一切都变了。
谢尚也很清楚。所以他那么焦灼,那么悲伤,服了散,漫无目的的跑来跑去。
因为天要变了呀。
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终究逝去,谢尚将走上政治的舞台,成为一个面目模糊的大人。
有人奉承他,有人谩骂他,有人是他的朋友,有人是他的敌人。
一个成年人的灰色时代。
来了呢。
谁也没有办法。
☆、湖与海
“卡————!”导演老王嗥起来。
“不错不错!辛苦了!”五六天的长拍摄,水下的戏很难,一群人拍了很久很久。
编剧汪宝宁死也不肯降低要求,说这场水戏是整部剧的精髓和灵魂所在,必须高要求。导演老王也没能喷得过他,还能昨样,只能拍呗。
拍拍拍拍拍拍死你个鳖孙!
汪宝你个神经病,恁你娘!
周扬率先垂范,双眼涨红,全是泡出来的红血丝。身上被钢丝勒的一道青一道紫的。
至于唐斜安,整个人泡的发白,惨白惨白的。正坐在椅子上,头朝下艰难的往下呕水。
最惨的还不是他俩,摄影师十几个人,浑身拍摄装备,负重几十斤的下水,有的摄影师甚至拍到流鼻血,当场进了医院,剩下的几个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脸个个水肿的不成样子。
这种水中拍摄很困难,半浮水半入水的床戏,很考验拍摄手法,费摄影师是真的。
一群摄影师围着编剧逼赖赖了好久好久,长达一周的那种。
最终还是签下了丧权辱国的条例。
编剧汪宝不愧是文职,以一种“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语气,说起这段水戏的前景那叫一个头头是道,弥漫着一种“你们不拍就少了一个能载入中国电影史的经典镜头”。
脑子一热,摄影师们被打动了。
谁不想,青史流名。
哪怕只是在摄影专业课上专业书上,一笔带过的名字,也会与有荣焉呐。
于是就开拍了。
艰难困苦,玉成于汝。
编剧汪宝说的没错。
后来它最终成为中国影史上,浓抹重彩的一笔。
………………………………
“辛苦大家了。”周扬虚弱而礼貌的说。
“没事没事周老师,您才辛苦。”几个工作人员应和着。
拍摄结束,新晋小花钱茵茵,就是扮演谢尚新婚妻子袁女正的演员走向周扬的方向。
她只算清秀,算是走“清纯玉女”路线的。
胜在气质,雅量而温婉。有种小家碧玉的感觉。
也很会做人。
当下就请全剧组喝了奶茶,并且谦逊而低姿态的向人请教。
会向周扬请教演技,向杨浪儿请教妆容,向唐斜安请教走位。
每一位摄影师为她摄影之后,她都会道谢。
导演助理为她拿矿泉水,她温雅晗首。
颇有种典型的中国古代大家贵女形象。
倒是很符合角色。
坐在深夜灯火阑珊处。
剧组准备了不少藏蓝色折叠椅子放在四周,演员们休息时会坐在那里。现在周扬就坐在椅子上,正闭目养神。
拍水戏实在太累人了。
待会儿还得再补几个镜头。
夜风凉凉的。大湖寂静。唐斜安也坐在周扬旁边。两个人看上去颇为般配,都是安然而坐,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的披着毛巾,几个人围着他俩正在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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