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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席地而坐 (山水间间)


  天色渐晚,?便能看出今夜正是月光皎洁如玉,?星幕垂悬的好天气。
  于是他花了点时间好好打扮了一番,?力求艳压四座,小白都不愿意伸手去抱了,生怕它身上的毛粘在自己的衣裳上,随手就交给了抱猫童子,?破例让他抱一晚上。
  至于这位弟子到底愿不愿意,季望鹤没有那个心思去猜。
  到了高台上,?在最后一个空位落了座,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上当了。
  这就只是个小小的酒宴,?魔教本来就不喜欢那种繁文缛节,?所以没有刻意地去排上位下位,一张长桌,?上下位无人落座,其余人都是相对而坐的。
  对面一侧,?分别是:玄武、安丕才、石荒。
  这一侧,分别是:方岐生、聂秋、季望鹤、段鹊、周儒。
  季望鹤又惊又怒,这也太明显了,?正常情况下肯定是一侧坐四个人啊!
  他看了方岐生一眼,果然,这位魔教教主的脸上带着点阴谋得逞的愉快。
  大抵是“你想占我的便宜,可以,酒给你喝,你这一场酒宴都别有好心情了”的意思。
  他想,把五个人安排到同一侧坐,方岐生难道都不嫌挤的?
  而且还故意把他安排到了聂秋和段鹊的中间,这不是一下子就衬得他黯然失色了吗?
  他今天穿的这件儿衣服,是请的皇城绣坊所制,连料子都是从异国运来的。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生气老得快。
  季望鹤按着胸口,深深地呼吸了好几次,这才把情绪平静了下来。
  往左看,左边是段鹊,面容精致,眉目间有股自成的妖冶,神色又偏偏是冷的;往右看,右边是聂秋,面容沉静,是清风朗月,在如洗的月光下显得愈发出尘。
  于是他只能边喝酒边盯着对面的石荒,果酒入喉,怎么尝都是苦涩的。
  石荒说:“别看了,今天没带。”
  说的是镇门白虎。
  季望鹤一瞬间想把桌子掀了,然后他就想到自己之后可能被教主、左右护法以及其他门主同时围攻时的惨象,忍了又忍,手指微微动了动,还是没有这么做,也懒得跟石荒解释这么多,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
  方岐生没有端着教主架子,其余人便不同他客气,都是敞开了喝的。
  略略瞥了一眼,石荒的酒量很好,已经喝了半坛子酒下肚;安丕才向来不太沾酒,喝的是凉茶,偶尔吃点他自己带来的奇怪食物;玄武的酒量应该还行,但是因为玄武门的职责在身,所以他只喝了一杯就停手了;周儒倒是想多喝点酒,段鹊却说“你喝半杯,我就喝两杯”,逼得周儒只好小口小口地抿酒,喝了半天还是那么多。
  聂秋和方岐生那头已经酒过三巡,自从发现其他人都知道他俩的关系之后,聂秋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边喝酒边倚在方岐生的肩头,轻言轻语地和他说些什么悄悄话。
  他们的手侧,上位摆了一个酒杯,下位也同样摆了一个酒杯,皆是盛满了酒。
  季望鹤猜,那是分别代表了常锦煜和黄盛。
  后者是因为没在场,前者是因为什么?这杯酒是为表祭奠吗?他不太明白,常锦煜明明是被方岐生所杀,方岐生却挑了这种时候盛上祭酒,这不是与黄鼠狼给鸡拜年无异吗?
  他正想收回视线,聂秋却比他先一步斜过眼睛,轻飘飘地与他对视一眼。
  哦,季望鹤很快就记起来了,这位右护法的武功底子好像也不差。
  他这一夜不想再多说话,于是理直气壮地瞪了一眼回去,转头就要继续喝酒。
  然后,聂护法的声音就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声音在清酒里浸过一遍,就带了一丝一缕的醉意,隐约有点不明显的鼻音。
  他说:“季门主,副门主的那件事情,我略有耳闻。”
  季望鹤拿起酒杯的手一顿,悬在空中,半天没有递到唇边去。
  “你不会是来劝我的吧?”他问道。
  聂秋愣了片刻,解释道:“不是的,我是想……”
  季望鹤不想听了,“嘭”地一声搁下手中的酒杯,引得其他人看了过来。
  而他面色沉郁,眼神越过聂秋,望向方岐生,“我愿意恨谁就恨谁,愿意杀谁就杀谁,什么叫无辜之人,什么叫有罪之人,方岐生,你倒是跟我解释解释?”
  常锦煜活了一辈子都不知道那个年纪轻轻就死去的少年,是季望鹤的义子。
  朱雀门副门主宋顼,与季望鹤是过命的交情。
  两人虽然平日里经常互损,感情却很深厚,算得上是忘年交。
  季望鹤向来喜欢与人接触,性子孤僻,没想过要和谁过一辈子,也没想过要个小孩儿养着,毕竟他不喜欢小孩子,小孩子又吵又调皮,简直就是活脱脱的小怪物。
  而宋顼老来得子,硬是要他过来看,看完之后还给他扣了个义父的帽子。
  季望鹤一个头两个大,望了一眼就觉得这小孩儿肯定丑,看都不愿意多看,被宋顼磨了半天,才勉勉强强答应了下来,心不甘情不愿地客套了一句,叫什么名字。
  宋存音。宋顼说。
  这是他夫人取的,到底是比宋顼之前取的好听,季望鹤总算觉得心里好受了一点。
  季望鹤其实没有主动去看过宋存音,只是宋顼非要他去,他才去瞧瞧,又皱又丑的小肉球一望见他就冲他傻笑,笑得他头皮发麻,连夜赶去寺庙烧了几炷香才罢休。
  后来,季望鹤有好几年都忘记了这回事,直到宋顼有一次出门没带饭菜,有个长相很乖巧可爱的小孩儿过来给他送饭,季望鹤忍不住问了问才知道,这就是宋存音。
  他是不喜欢长相好看的人,但是宋存音不一样,一个小孩罢了,还不能让他有危机感。
  刚生下来的时候那么丑,过了几年就这么好看,让季望鹤有点新奇,又忍不住去想,再过几年他还能长成什么样子,还跟宋顼说,若是他把宋存音养丑了,那就不用活了。
  宋顼气得好几天没跟季望鹤搭话。
  再后来?
  再后来,季望鹤见着宋存音从一团皱在一起的肉球渐渐长大,眉目朗然,眼神清澈,骨架子都是好看的,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有个小小的酒窝。从爬到走,再到会跑了,捏住他的衣角喊他“季哥季哥”,邀他去看灯会,惹得身为亲爹的副门主嫉妒到眼红,直说辈分岔了。
  不夸张地说,季望鹤这辈子是没疼过谁,除了这个小孩儿,他是放在心尖子上的。
  然后他就死了,自己挑断了手筋脚筋,满床的血,死相惨烈。
  季望鹤偶尔会想,宋存音是有多恨,当时又有多么痛,脸上才全挂满了泪珠。
  宋顼为什么会觉得是常锦煜害了宋存音,理由很简单,一个小孩,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喜欢什么,该做什么,一概不知,全凭大人做决定,然后常锦煜就在某天突然出现在了宋存音的面前,告诉他,我觉得你适合当我的徒弟,但是我还得再看看。
  于是宋存音就将后半生都耗在了这件事上面,把它当作责任,当作毕生该尽之事。
  整整三年时间,足够男孩成长成少年,却没让他想明白为什么常锦煜从此只字不提。
  季望鹤偶尔还会想,宋存音是不适合魔教的,魔教根本不需要这种全然的、盲目的信任。
  宋存音死后,宋顼去见常锦煜,要找他讨个说法。
  季望鹤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他只知道宋顼从回来之后就神情恍惚,几乎魔障了,每天都在崩溃的边缘处悬着,摇摇欲坠,直到死的时候都没再笑过一下。
  宋顼的夫人也没活多久,同样郁郁而终,死前只跟季望鹤说了一句话。
  她说的是,宋顼一辈子对宋存音掏心掏肝的好,只有宋存音死的前一天和他吵了架。
  然后季望鹤就明白了,宋顼这是一直觉得都是他自己害死的宋存音。
  问吵的是什么,却再也没等到她的答复,所以季望鹤只好挨个询问,去找他们家中原先的侍从,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得到个可笑又理所当然的答案。
  宋顼说,近日天气太冷,你夜里多添一床棉被。早上多睡一会儿,不要赶着去练剑,即使你当不上魔教教主又如何,只能说明常锦煜他眼光不好,知不知道?
  宋存音只听到了“当不上魔教教主”的那半句话。
  紧接着,大吵了一架。
  支撑了他三年的梁柱终于崩塌,虚妄褪去,他终于知道他这三年做的都是无用之事。
  那一年他才十三,遇到常锦煜的时候不过十岁。
  你看,一个十岁的小孩,本来应该天天在外头与同伴玩耍,上房揭瓦,踩泥坑里的水,偷偷去吓邻居家的猫,什么坏事情都干得出来,什么顾虑都没有,但是宋存音遇见了常锦煜,所以他强忍着出去玩的想法,硬逼着自己习字练武,眼睛还常常往外瞟,可就是不说。
  之后,失望,崩溃,癫狂,绝望,黑暗,宋存音的人生永远地停在了那个冬夜。
  季望鹤从知道宋顼对方岐生和黄盛下手之后,他就知道常锦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对宋顼何其了解,自然知道宋顼也料到了这个结果,却仍然选择孤注一掷,分明不是奔着复仇去的,而是去求死的,什么无法消磨的恨意,都只是附带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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