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倚在床头,盯着江恒星,笑意浸染到眼睛里,意味深长地说:“谢谢你。”
江恒星被他暧昧的眼神看得颇不自在,也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深意,低下头,两只手扭在一起,嗫嚅着说:“不…… 不客气。”
周榭嗤笑一声,大剌剌地伸开胳膊,把胸膛整个摊开露在他面前:“要继续吗?”
江恒星:“…… 啊?”
继续…… 什么?
周榭等了一会儿,看他没什么动作,长腿一伸,翻身下了床,三步两步逼近江恒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指勾在衬衣的扣子上,用气声在他耳边说:“你不继续…… 那我自己动手了?”
江恒星:“…… 啊?”
一头雾水,老板到底在说什么?!
昏暗的卧室环境,静谧而暧昧的气氛,眼前人强大的气场……
江恒星感觉自己嗓子发干,脖子发热,后脑一阵儿僵硬,想往后退拉开距离,腿却无论如何也不听使唤。
周榭眼神从他脸上掠过,视线转向他身后,在一进卧室门的地上找到了 “失踪” 的裤子,笑道:“那么急啊……”
“…… 啊?”
他指了指地上的裤子:“不过我喜欢。”
江恒星顺着他的手指往后一看,看见了地上的裤子,赶紧解释:“这是你自己脱的!”
周榭动作一顿,笑容僵在了脸上。
江恒星回头,肉眼可见地发现周榭脸上的表情变得相当…… 一言难尽。
他顿时恍然大悟,老板刚才不会以为这裤子是他帮忙脱的吧?
冤枉啊!他比窦娥还冤枉啊!
江恒星赶紧解释,连比带划的:“我把你扛上来,然后你要解扣子,我不让你脱,你又开始解腰带,刚走了两步这裤子就自己滑下去……”
江恒星不说了,因为他看见周榭的脸黑得像锅底一样。
他不说话,周榭也不说话,一股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过了好一会儿,周榭僵硬地转了个身,跟他擦肩而过,进了洗手间,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江恒星:“……”
周榭进了浴室,站在淋浴头下面,红潮慢慢地从耳根洇到他脸上,他忍不住用手使劲搓了把脸——
太特么丢人了。
江恒星在原地站了半天,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视线落到门边的裤子上,犹豫了一会儿,走过去捡了起来。
他把这条裤子在手里团了团,刚想找个地方放下,就见洗手间的门打开了,暴露狂周榭一反常态,裹得严严实实的走出来,一眼看见了他手里的裤子。
周榭:“……”
江恒星:“……”
“我,我就是想,地上脏……” 江恒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余解释这么一句,他手里捏着裤子,手脚都没地方放,不知如何是好。
周榭强装镇定,嗯了一声,抬手指了指洗手间:“里面有脏衣篮。”
江恒星:“哦。”
他低着头逃也似的进了卫生间,好像刚才丢人的是他一样。
周榭洗了一遍澡,但卫生间里并没有太多的热气,只有一点木调沐浴露的香味。江恒星耸了耸鼻子,感觉很好闻。
他把裤子扔进脏衣篮,这时,周榭从卫生间外探进头来,递给他一套睡衣,很平静地说:“你就在这洗漱吧,这睡衣是新的,我没穿过。”
江恒星赶紧摆手:“我不用的,我就是守着你,坐在……”
“让你洗你就洗。” 周榭不听他的,把睡衣放在了洗漱台上,“新的洗漱用品在上面的柜子,干净的浴巾在下面。”
江恒星:“…… 好吧。谢谢老板。”
等周榭关门出去,他才磨磨蹭蹭地去找洗漱用品,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无比悲催的问题——够不到。
牙刷被高高地封锁在比他高很多的柜子上,下面摞着一沓子干净的毛巾。江恒星伸手比划了一下,指尖摸到了毛巾的边缘,他觉得自己可以试一试。
就在他踮起了脚尖,手指一寸寸地往上挪的时候,卫生间的门又开了,周榭闪身进来:“我觉得你可能够……”
他的突然出现,吓了江恒星一跳,指尖好不容易碰到的毛巾被他的手指一勾,一股脑地掉了下来,伴随着一堆未拆封的洗漱用品,劈头盖脸地朝他砸了下去。
第15章 助理小羊,贴身陪护。
江恒星缩着脑袋,听着四下噼里啪啦的乱响一通,但预想中的挨砸并没有出现。
在柜子里的东西掉落的瞬间,他被紧紧地包裹进一个宽阔的怀抱里,掉下来的东西一件不落,全砸周榭身上了。
意外来得快去得也快,整个卫生间很快安静下来。江恒星睁开眼,发现自己刚才一直把脸埋在周榭的胸膛里,可能是冲进来时有点着急,他胸前的浴袍散开大半,江恒星的半边脸正好贴在了他的胸肌上。
江恒星:“……”
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好在周榭并不觉得冒犯,他放开江恒星,揉揉他的后脑,又托起他的下巴,仔细看了看他的脸:“没砸着吧?吓坏了是不是?”
江恒星把下巴从他手里挪出来,蚊子哼似的说了句:“没事。”
周榭笑了笑,叉着腰看着一地狼藉,考虑到底是动动他金贵的手亲自收拾一下,还是把秦阿姨叫上来。
还没等他考虑好,江恒星已经蹲了下去,一点一点地收拾起来。
周榭一看江恒星都动手了,便也撸起袖子准备一起收拾,结果刚蹲下就被江恒星拦住了:“老板,你不舒服就别蹲了,回头再挤着胃。”
周榭欣然答应:“也行,那你收拾好递给我,我把它们放进柜子里。”
江恒星蹲在地下,默不作声地收拾残局,周榭抱胸倚在墙边,视线落在他身上,悠悠地开口:“你对谁都是这么体贴吗?”
江恒星手上不停,无所谓地说:“我习惯了。”
没拆迁以前,父母工作繁忙又辛苦,江恒星打小就特别懂事,生活能力一流,坚决不给他俩添任何麻烦;拆迁以后,经济上宽裕了,但小麻烦大福又来了。
总之就是,江恒星的前二十五年,除了太小的时候生活不能自理之外,一直处在一个 “不当麻烦” 和“照顾别人”的状态里,遇事先为别人考虑,然后再想自己。
周榭看着他,没来由地泛酸,眉毛一挑,找事似的试探:“那你和你女朋友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江恒星捡东西的手一顿。
他的动作都被周榭收进眼底,刚想说什么,就听江恒星说:“没有。”
周榭:“嗯?”
江恒星垂下眼皮,声音低了半分:“我没谈过。”
周榭靠在墙上的背都不自觉直了些:“为什么?” 他问。
江恒星没急着回答,把最后一点东西归拢好,一样一样地递给他:“可能…… 没遇到合适的吧。”
这段并不怎么愉快的对话又让他想起上次被人拒绝的事,不由得有点心塞。
周榭接过他递上来的瓶瓶罐罐,轻而易举地放到了最高处的柜子里。江恒星偶然间抬头,看了几眼,又失落地低下了头,脑袋里反复回响几句话:“我拿你当姐妹,你居然想泡我”,“咱俩出去,准被当成拉拉”……
以前他只觉得这话伤人,但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但现在看看周榭,再比较一下自己,江恒星深深地感觉到了自卑,心想要是他是个女孩子,肯定也不喜欢自己这样的。
周榭把手里最后一样东西放好,见江恒星还没站起来,低头一看,见他蹲在地上发呆,于是大手一抄,直接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怎么了,发什么呆?”
江恒星晃了晃有点发麻的腿,把心里那点难受压了下去,抿起嘴,摇了摇头。
周榭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伸出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那就洗澡睡觉,明天一早还得上班。”
江恒星啊了一声,下意识地问他:“老板,你明天还上班吗?”
他想,周榭是老板,老板请假又不扣工资。再说了,都病成这样了,请个病假也不算什么吧。
打从周榭上班那天起,他就没见周榭休息过,连周末都留在公司里加班,十足十的工作狂。
但再拼命也得有个限度,江恒星觉得老话说得很有道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人又不是机器,该休息的时候就该休息,这才是认真生活的道理。
谁知道周榭却满不在乎地说:“这算什么。”
以前实习的时候,他阑尾炎犯了,还试过一边吊水一边开会。这点小疼小病对他来说,连轻伤都算不上,怎么可能轻易就下了火线。
虽说没拿这事当回事,但有人关心却让他心里暖烘烘的。他双手抱胸,微微低头,笑着问江恒星:“怎么,心疼我啊?”
江恒星实话实说:“有点。”
在他看来,眼前的老板就属于那种 “别人家的孩子”,比你起点高,比你有天赋,还特么比你努力。
还是那句老话——人和人真的…… 不一样。
周榭傻笑着走了,关门之前跟他保证:“我下次进来之前一定先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