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箫斜眼睨他一眼,小声威胁着:“来的时候,我怎么跟你说的?”
“沈轻,沈轻,沈轻,”姜离看在那根儿糖葫芦的份儿上,复读机似的点头配合:“他叫沈轻。”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都对自己笑了,沈轻也不好再走,总归是一个宿舍的,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不打声招呼显得怪没礼貌,而且之前刘可欣都交代过了,要他和他们好好相处。
以上三条,全不在沈轻处事考虑范围之内。
但看在“咱弟”的那句吆喝声,他放好餐盘后,还是朝他们走了过去。
“姜离,沈轻,”三人落座了个四人桌,江箫挨着沈轻,抬手对着俩人来回指了两下:“沈轻,姜离。”
沈轻朝对方点点头,他在宿舍后门窗下见过打扫值日的表格,上面有姜离的名字。
姜离仔细打量了他几眼,随即谦让的笑着:“咱们宿舍没有学长学弟这一说,你叫我老大就成。”
沈轻:“……”
“叫他幺鸡,”江箫随口补充了句:“公鸡的那个鸡。”
“什么?”沈轻一懵。
“一只鸡不听话,你就去找别的鸡呗,天下鸡这么多,你又何必非吊死在一只鸡身上!”
神预言家,尹阔江。
“就麻将牌的那个‘幺鸡’,”姜离搂着餐盘舀了几口饭进嘴里,两三口咽了进去,抬头说着:“我们四个身为中国新时代五好青年,竟然一个会打麻将的都没有,为了铭记这份光荣与屈辱并存的重大发现,我们一致决定以这种特殊的方式铭记国粹!”
“……”沈轻偏头问江箫:“你是哪张牌?”
“四饼。”江箫回的很随意。
好遮掩住他尴尬的想要去抠脚趾的手指。
第十五章
609的代号都是随便起的,四个人按照进宿舍的先后顺序排行,江箫最晚到宿舍,赶路饿了,来的时候嘴里还叼了个芝麻烧饼,是当之无愧的四饼。
江箫黑着脸解释,说那是刚吃米线赠的饼。
一二三点头附和:“好的四饼。”
沈轻对这个‘四饼’也同样无语,幺鸡热情的给他介绍了三条和二萬,并突发奇想,给沈轻取了个名叫‘东风’,说是紫气东来。
沈轻无所谓,叫什么都无所谓,名字只是个代号,而且他觉得跟幺鸡二萬三条四饼比起来,这个东风,要有水平的多。
609知名评论员幺鸡同志得意洋洋,自诩看人很有一套,连起名字都是有根据的。
江箫看了沈轻一眼,随口问了句:“有什么根据?”
“我感觉他飘飘的,”幺鸡凑近,打量着沈轻,说:“谁都抓不住的那种,像风。”
沈轻低头,漠然看着搭在自己手上的爪子,有点油,上头还飘着鱼头汤的香。
“又是轻,又是风的,”江箫黑着脸,一筷子打开幺鸡的手:“能不飘么?”
幺鸡啧了声,扯纸擦了擦手,又看了眼沈轻,咧嘴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甭理他,”江箫偏头跟沈轻说了句:“他家祖上跟人算命的,到他老爷爷辈就不灵了,他更连半吊子都算不上,还净爱装神弄鬼的。”
“大师啊。”沈轻擦着手,似笑非笑的揶揄了句。
“得,”幺鸡感觉自己这兄弟俩欺负了,不走脑的张口就来:“你俩可真不愧是——”
“老三他们到校门口了,”江箫在桌底下踹了幺鸡一脚,低头看了眼手机,然后掀起眼皮:“你去接他们。”
“额……行,”幺鸡瞧了眼江箫,又看了眼沈轻,端着餐盘起身走人,临走前经过江箫,不甘心的低头说了句:“老四,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是看在糖葫芦的份上!”
江箫瞧他一眼,意思很明显:还不快走?
幺鸡哼了一声,转身走人。
江箫在车站给他买的加长版草莓山楂糖葫芦,二十块钱一串,和去年出站的时候,他给她买的一样。
江箫知道他想要什么。
他不喜欢吃那酸玩意儿,但有人说,一人得请一年的。
他没打算让她还,占女人便宜,不算男人,但今天快下车的时候,他突然又想让她还了。
而兄弟,就是在这种时候,出来当替代品的!
“糖葫芦什么意思?”幺鸡一走,沈轻就问。
“一问换一问,”江箫看他一眼,然后起身往外走:“你是不是不搬宿舍了?”
都默认‘东风’了,就是默认成为宿舍的一员了吧?
“不搬了,”沈轻跟在他边上,淡淡道:“你都承认你傻了,我跟一傻子计较什么。”
江箫眉毛一挑,瞥他一眼:“您大度。”
沈轻来者不拒,顶回一句:“您客气。”
江箫拉人进了宿舍麻将群,沈轻入风随俗,把群里昵称改成了‘东风’,有关幺鸡和刘可欣之间的事儿,江箫也大致跟沈轻讲了。
忌讳,得说出来才能让人知道那是忌讳,沈轻和刘可欣一个系的,以后少不了往来,宿舍好几个人,为着一个兄弟跟一姑娘反目成仇不至于,江箫就是给沈轻提前打好预防针,该说的不该说的,能避就避着点,幺鸡也能少难受几回。
一个故事,四五个人,沈轻大致也了解了刘可欣在他们宿舍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都有男朋友了,”沈轻和江箫结伴上着楼,随口聊着:“还惦记着干什么?”
“十多年的感情又不是卖菜,爱情友情都一样,”江箫说:“哪能说放下就放下?”
“那为什么不回来?”
“跟她没关系,是老鸡不见她,”江箫解释了句:“俩人之前都好好的,可欣有了男朋友他俩也是好好的,不过就是幺鸡有天突然醒悟了,怕自己冲动去当人家第三者,就把人删了。”
“刘可欣有点可怜。”
“幺鸡也挺可怜的。”“怎么就会突然醒悟了?”
“我揍他了。”
沈轻:“……”
“你才是破坏他们的罪魁祸首,”沈轻迈着上楼的阶梯,说:“有些关系,没必要非拎个清清楚楚。”
江箫冷哼一声:“一个傻了吧唧的智障坐在自己床对面,成天挑人家男朋友的臭毛病,从早到晚的骂,连特么夜里说梦话叫的都是她的名字,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欢刘可欣,就他自己不知道,这事儿你能忍?”
沈轻啧了声,笑着:“傻。”
“可是,”江箫瞥了他一眼:“既然有些关系没必要非拎清楚,你又在执着什么?”
沈轻正扬起的笑容淡了下去。
江箫盯着他看,像是在等一个回复。
沈轻没说话,沉默着迈上最后一级台阶。
江箫忽然两个大步从他身后跨过,直接把人甩在了身后,头也不回:“你也傻。”
沈轻静默的站在楼口,抬眼瞧着江箫傲然昂起的头,瞧那傻子挺拔疏狂的背影,听着那人脚底还配着硬质鞋底踩在地板上有节奏的声响……冷嗤一声。
这傻逼,又装逼。
来校这不到十天,沈轻跟江箫大小吵了得有六七回架,基本以冷战为主,热战为辅,毕竟他们长期的相处模式就是冷战。
先后回了宿舍,洗澡也不会结伴,俩人照旧没再说话,关了灯回床上时,沈轻看着叠放在自己铺上的小被子,上面还扔了个小纸条。
沈轻借着窗外的光,发现小纸条正面打着英语单词的草稿,反面是字迹狷狂的俩字:谢了。
他朝下看了一眼,江箫已经插上耳机,闭眼躺被窝里了。
沈轻躺回到床上,闭着眼,拇指摩挲着小纸片,忽然觉得,两个人住一个宿舍,也挺好的。
不过两个人的宿舍时代很快就过去了。
晚十一点半,幺鸡拎着二萬的行李箱,二萬拎着三条给宿舍人买的几兜子零食,三条率先偷摸摸溜进门来,踮脚扒着床栏,半爬上原本该躺着江箫的上铺,凑在已经睡熟了的人的耳边,深情呼唤了一声“Dearing~,I’m back~~,did you miss me?”
‘Dearing’被恶心醒了,起床气上来,一个烦躁的转身,一拳重击砸在了三条的鼻梁上,骂了一声“滚”,然后转头接着睡觉。
“操!”三条惨叫一声,两手立刻松手捂住了鼻子,后背冲地,仰掉下来。
“老三!”幺鸡惊了一下,两个大步飞奔过来扶他:“我忘告诉你了,他俩换位置了!”
“啊,”三条捂着鼻子,不忘转头朝门口卖个惨:“萬!”
“叫你作死,该!”二萬没好气在后面说了句,抬手开了灯。
“嗯?”江箫被灯晃得醒了过来,一睁眼就见一群妖魔鬼怪立在自己床头,门口是一身熟悉的迷彩军绿,眼前是捂鼻子嘶气的晃得眼更晕的白底黑螺旋圈圈衬衫。
确认过眼神,这是半夜找死打扰他睡觉的人。
“闹什么!”江箫皱着眉,一脚踹过去。
“认错人了!”三条条件反射闪身一躲,一脚踩在站在狭小四人间的二萬脚面上。
“啊!”二萬条件反射一叫,抬手扶住三条的腰,两手钳子似的在上面掐了两把:“找死呢!”
“噫!”三条喉咙里发出一声愉悦的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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