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撇嘴不屑,“你嘴上说的硬气,还不是看见人家长的好看就走不动路了,满脑子黄汤非要假装聪明。便是直说看上人家了,难道我你爹我是那么腐朽的人吗?”贾琮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老头子说的好听,自己要是直说在倒追石光珠,老头子铁定气的直哆嗦,再也不许自己出门。如今这样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没心没肺的心机婊,老爹反倒放心几分。
贾赦眼皮一搭就猜出贾琮心中定然不屑,严肃道:“石家小子素来聪慧,文武双全,为人机灵,缮国公将他教的很好。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若是论心机策略,你就是再长十个脑子也不敌人家。既然他没有拒绝你的示好,就一定是有什么企图的。”见贾琮没有反应,心中大怒,道:“你不要以为世上只有你一个聪明人,当心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送你一个忠告吧,对石家的人,万万不能小瞧,石家子女自来志向远大,从没有耽于儿女私情的。石光珠志在朝堂,石家早早就在为他铺路,他接受你带着桃花的示好,便是冒着被士林唾弃的危险。你以为你有什么魅力让他自毁前程吗?照照镜子吧!我敢断言,他所图甚大!”
贾琮心中苦涩,脸上却强撑着死要面子,道:“父亲将我想的也太蠢了些,难道我就是耽于儿女私情的人吗?殊不知我也有所图呢。石光珠怎么了,不就长得凑合嘛,我看还不如我一半美貌呢。您老就放心吧,我自己心里有数呢,放心啊。”
放你娘的屁心!贾赦心里不禁骂娘,小儿子早慧,自小就喜欢自己拿主意,我行我素,谁都劝不住,仗着有点小聪明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认准了什么就一条路走到底,早晚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日两人在书房内聊了许久,贾赦将自己所知的这些世家大族之间的错综复杂,一股脑的讲给贾琮。也不管贾琮能记住多少,只希望他好歹往心里去些。
直至天色已黑,贾琮才赶到缮国公府。
贾琮下马后径直往内院赶去,一路小跑来到缮国公夫妇房间。只见石光珠一脸疲倦,双眉紧皱,眼底青黑,悄声叮嘱小丫鬟再给缮国公拿个炭炉。见贾琮进来,石光珠眼神亮了亮,低声笑道:“你回来了。”
“回来了”,而不是“来了”。贾琮听的心中苦涩,他百分之百可以断定,石光珠是故意这么说的。即便清楚石光珠另有所图,自己也不是十分真心,仍然在心底不知在奢望什么。面上却笑道:“我回来了。”
石光珠低声道:“我还想着,既然你家中有事,今晚说不定不会来了。”顿了顿,“祖父和祖母今天精神不错,还拉着我说了一会子话,刚刚睡了。你也许久没好生休息了,不如也去睡一会儿吧。”
贾琮摇摇头,“我陪你一会。”他刚刚看了国公爷的脸色,心中有种预感,只是不好言说。石光珠也没多劝,二人互相倚着,静静守在刚刚睡下的老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床前。因着缮国公夫妇感情深厚,定要生同衾死同穴,病也要病在一处,不想分开,又因着二人不过年纪渐大,寿数到了,休息在一处也没什么大碍,是以两个病人倒是仍在一处的。
及至后半夜,石光珠贾琮二人几乎是同时发现缮国公夫妇先后不好的,连忙派人将住在府中的大夫叫过来。大夫把过脉,灌了几碗药,仍不见效,摇了摇头。鸡鸣两声的时候,缮国公府挂起了白幡。
缮国公府的丧事办的十分隆重。
发丧这日,缮国公府街上一条白漫漫人来人往,花簇簇官去官来,四王八公之后纷纷到齐,另有太上皇和新帝派了心腹前来吊唁。他及夫人同年同月同日死,夫妻恩爱和谐几十年,又是民间佳话,加之战功彪炳,石家又无祸及百姓的纨绔,仍有许多百姓记得缮国公府的好处,吸引无数百姓驻足自发哀悼。
作为八公中活到最后的,战功赫赫的缮国公,他的后事已是无人能及。一百零八众僧人拜“大悲忏”,超度前亡后死鬼魂;九十九位全真道士,打十九日解冤洗业醮,灵前另外五十众高僧、五十位高道对坛。丧事前前后后忙碌了三个月,从年前到年后,期间贾琮一直守在石府帮忙,便是守岁这日也没回家。石光珠与祖父母感情深厚,哀痛不已,是以大半琐事竟都是贾琮做主帮忙料理的。
不是没有人心存疑惑,贾琮与石光珠这关系也太亲密了些,便是亲兄弟也不过如此了。只是正值石家大丧,贾琮又是名声在外的刁钻,是以无人敢提及罢了。贾母觉得不像样子,有心阻止,可惜宝玉走后二房乱成一团浆糊,她被搅怕了,再无心多管大房的闲事了。
☆、第五十五章
转眼三年过去。
这三年石光珠守孝,闭门读书。贾琮为了准备科举,也是十分用功。二人偶尔在石府小聚,切磋学问武功,关系越发密切。
及至这年二月,石光珠出孝,正巧赶上县试。书院众学子纷纷下场。县试考四场,内容有八股文、诗赋、策论等,还算简单。县试合格后又有府试,试期在四月,大半载过后又有院试。如此一年多折腾下来,书院中一起下场的同窗有大半成了秀才。及至乡试的时候,书院中考中举人的少了些,却也有十之四五,倒是叫外人好生羡慕,书院的名声更上一层。石光珠名次十分靠前,陈瑞文也是名列前茅,只有贾琮名次一般,不好不坏,看在他年纪尚小,也算难得了,勉强沾了个神童的称号。
借着此次科举,林如海也是动了不少脑筋挑选未来女婿。
黛玉的婚事林如海思量了不少时日。林家人丁稀薄,后继无人,却又家底丰厚。黛玉如同三岁小儿抱着金砖行于闹市,叫林如海怎么也放心不下。
若是为黛玉坐产招婿,林如海生怕招来个中山狼陈世美。世上总有那等不知恩的白眼狼,靠着妻族享了荣华富贵,却又嫌弃入赘这等事是自己的人生污点,当初穷的过不下去的时候花言巧语哄了妻族一家,立誓此生忠贞不二做牛做马,等到羽翼丰满后就开始左一个右一个往回领。
因此林如海最后拉下老脸,去皇上那里求来了第二年春天的会试的主考资格,当然,相应的林如海也是被皇上狠狠的敲诈了一通。会试主考官是个利大于弊的差事。不仅能在文人中确立自己的地位,而且此届会试所有学子日后都必须称主考一声老师。这声老师不是白叫的,先生有事弟子服其劳,尊师重道不是嘴上说说的。林如海打算从这届学子中为黛玉挑选一位如意郎君,日后此人若是敢对黛玉不好,文人士子的口水就能淹死他。
此外,此事也是林如海对于皇上的一个试探。本来新皇登基后应迅速建立起自己的班底,却又因太上皇禅位,如今仍在,大家不好站队。同时伺候两位婆婆已经艰难,像林如海这种两边都不是亲妈的,尤为难做。所以林如海也是借此示好,美的是皇上也接了,林家又可二十年无忧。
转眼第二年春,会试如期进行。林如海挑来选去险些挑花了眼,老丈人选女婿是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再好的人都能给跳出毛病来。最后定的是一位故友之子,出身徽州文人世家,其父与林如海是同科进士,家风不错,又是家中小儿子,常年居在京中,黛玉嫁进去不与婆媳妯娌住在一处,日子清闲。两家又商议好日后第二子继承林家香火。
期间又有一件事。
贾政日日流连于诗酒女色,美其名曰风流才子,实则色中饿胚。平日里自己不注意保养,买来的小妾丫鬟们一心想勾着他上位,身子渐渐被掏空。王夫人不但不劝阻,反而乐见其成,帮忙瞒着贾母。不过半载,就眼看着一日不如一日精神了。贾赦最终还是心软了,嘴上嚷嚷着不能叫儿子给他守孝耽误了科举,还是花重金请了两个小有名气的养生大夫,送到贾政宅中,叫贾母盯着贾政身子。贾母此时方知二儿子和媳妇对自己阳奉阴违,处处瞒着,气了个仰倒。
次年,贾琮顺利通过殿试,取了二甲三十四名。石光珠状元及第,陈瑞文二甲九名。几人成绩都相当不错,难得的是年纪轻轻,尤其是贾琮,从来没这么小的二甲学子,若不是出身荣国府,早就被迂腐的老学究们黑下去了。
夏日午后,闷热潮湿,邢夫人懒得走动,懒懒的倚在贵妃榻上,对跪在脚踏上打扇的小丫头道:“你也起来吧,自己找个地方凉快去,我这儿一时也用不上人。大热天的何苦,动动就是一身的汗,也够难为你们的了。”又转身对大丫鬟道:“告诉嬷嬷,老爷吩咐了,夏天这三个月里头,府上每人再另多发半吊钱,只当做多给大家买两碗凉茶了。”众人听了无比纷纷谢道:“老爷太太慈悲。”嘴里抹了蜜了似的奉承着。
正热闹着,只见外面有小丫头道:“三爷回来了!”话音未落,就见贾琮像枚小炮弹似的,窜了进来,直奔邢夫人身上扑。邢夫人叫道:“哎呦呦,快都给我拦着他。”母子两个打闹,谁敢真拦着呢,几个丫头嬉笑着摆了几个架势,不过略挡挡,没想到还真拦住了。
邢夫人笑道:“你们几个快去领赏!这臭小子每日一身臭汗就往我跟前凑,熏得我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