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从电话里的语气,对方的态度似乎确实如余惜楠所说,没有更多变化,连称呼都没变。
可越是这样,南嘉心里的愧疚越是浓厚,她宁愿对方冲她生气,也不愿忍受这种慢刀子炖肉的煎熬。
午饭在家随意吃了几口,南嘉便背着书包,心情沉重地来到约定地点。
不出意外没看到余惜楠,对方大概根本不知道余妈妈约她见面的事。
第55章
城市里, 环卫工人们为了城市仪容整洁,很早便把枯黄的树叶人工打掉,只余光秃秃的树梢站在路边。寒风吹过时, 纤细的枝丫便随风而动,碰撞间发出细小的嘎吱声。
南嘉呼吸着室外的冷空气。
她其实不喜欢冬日的满目枯败与寒冷,可看着头顶街边的树枝,以及头顶染了一点金色的云层,竟意外地从中读出一股生动与温暖。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玻璃门, 进去之前和出来之后的心境截然不同。
“南嘉!”
远处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南嘉立即转头, 一道明媚的身影就那么直晃晃地冲进她的怀里。
“南嘉……姐姐。”
“小鱼。”
南嘉咽下脸上的惊讶,欢喜地抱住对方。
即便宋希的宽容与理解让她惊喜, 即便对方承诺过不会强硬地干涉她们,在真正见到余惜楠之前,南嘉心里其实并不能放下戒备, 完全相信对方。
只有此刻,再次真实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她心里残存的不安才真正被抹去。
在她们身后,红着眼的余爸爸和余妈妈远远地对视一眼, 既心酸又欣慰。
虽然做下决定的时候很艰难, 但真正看到两个孩子开心,即便仍然不能完全理解, 也可以默默松一口气。
得益于这份开明与宽容,一场无形的战争还未开始便结束。
只剩下她们两人的时候,余惜楠问南嘉, “妈妈跟你说了什么?她有没有为难你?”
余惜楠心里直觉自己妈妈不是那种人, 在此之前也跟她保证过, 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因着是在学校里,南嘉怕再发生之前的事,没敢做更过分的动作,只捏了捏她的手指。
“没有,阿姨很好。”南嘉摇头道,“她跟我说了你以前的事,说很对不起你,小时候一直忙工作,而忽视你的成长。还说很感谢我……”
南嘉一边复述宋希的话,一边回想对方的模样。
作为一个职场女强人,宋希的气质凌厉威严,即便在家时也往往扮演的是一个强势的角色。
来之前,她已经做好面临一场疾风暴雨的准备,但真正见到宋希以后,南嘉才发现,那些准备完全用不上。
在南嘉面前,宋希展现出的只是一个含着拳拳爱意的母亲,青红发黑的眼圈昭示着一个母亲的脆弱。
她对女儿存着浓浓的愧疚,在这之后还有更深厚的爱意。相比早恋、更甚至是同性恋这回事,她和余爸更在意的不如说是女儿会不会被骗,会不会受伤。
好在,这个人是南嘉。
心落下一大半,之后在余惜楠执拗而恳切的祈求下,经过了周密而详细的了解,最终选择妥协。
南嘉虽然没看见她们背后做过的努力,但从对方疲惫的笑容里大约也能感觉到。
“叔叔和阿姨,她们都很好,我很感谢她们。”南嘉语气诚挚。
“不过,”她说完听了一会儿,转头看着余惜楠道,“我刚刚还答应过阿姨两件事。”
余惜楠闻言紧张道,“什么?”
“第一个,阿姨说让我们必须把心放在学习上,如果发现成绩下降就不让我去你家了。”开明的不在乎成绩的家长突然紧盯着学习不放,这应该算是一件大事。
余惜楠闻言表情立即变得严肃,“以后我一定会监督好南嘉的。”
好吧,懒散症大概要彻底被终结。
南嘉继续说第二件事,“还有,阿姨说回去把家里的书房腾出来,以后我如果跟你回家的话晚上就住书房。”
“为什么突然要分房间啊?之前不都是一起住的吗?”余惜楠有点难受。
南嘉望望天,叹了一口气,“大概是怕我们不懂事,做点什么吧?”
余惜楠疑惑道,“做什么?”
“就……”
南嘉摇摇头,没有深入解释这个问题。
她其实觉得,或许连余爸余妈本人都不一定完全清楚在担心什么,不过以防万一嘛。
“走吧,先回宿舍放东西,晚上还上课呢。”
“哦。”
冬日略显萧索的校园里,两个女孩隐渐渐隐在来来往往的黑白身影中。
大概除了几个当事人外,没有人会知道短短的一个假日里,她们经历了一场巨大而渺小的危机。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两章番外就没了
第56章 谢谢妈
有些感情如砥砺成长的野草, 越践踏越坚韧。
有些感情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越鲜妍越脆弱,不堪寒风摧折便自发凋谢。
尤其是少年, 最不定性的年纪,除了她们自己,没有人会笃定地相信她们口中的话。更多地是潜意识地认定她们在胡闹、不懂事,如余惜楠父母这般能够用这般温和的方式处理的人少之又少。
即便如此,她也会清晰地告诉南嘉。
我现在不会说什么, 同样地,我也不能相信你们所谓的决心。甚至, 在她心里,还觉得即使不用其他人插手, 这份单纯脆弱的感情也有可能走至结束的一天。
南嘉在心里回答,不会有那一天的。
但她没说出口,与其说, 不如做,时间是最好的证明。
夏季的风吹过第二回 。
六月,多晴日。
书上的蝉鸣声叫得人心慌,教室内一张张青涩的面孔低着头在试卷上奋笔疾书, 一秒也不愿浪费。
“铃——”
广播里传来最后的播报声, “考试结束,请考生停止作答。”
南嘉放下笔, 最后看了一眼试卷便抬头坐好,等监考老师收卷。
走出教室的时候,还能听见身边的同学或是对答案或是懊恼紧张的声音。
南嘉听着不由会心一笑, 心里迟缓地生一个念头, “结束了!”
随着脑内这一声轰鸣过后, 南嘉整个人立即发自内心地雀跃起来,突然就撒开脚步往学校外面冲去。
她得去找小鱼。
因着文理科不同的关系,南嘉和余惜楠并不在一个考场,以至于这两天她们其实能见面的时间少的可怜,即便见面也只能说几句话,更多时间还是自己复习。
高考就像一道拴在身上的锁链,时刻监督鞭策着她们的行为。
现下这道锁链出去,两人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一觉。
对于其他人,或许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可南嘉和余惜楠两个,就躺在床上,说了会话,不知不觉便抱着对方睡了过去。
中途宋希进来看过一次,本想着到时间,催两孩子回房睡觉了,谁知她们自己就睡着了。
她想了想,终究还是没叫醒南嘉,硬要她回自己的房间。
这一年里,她们都累到了。
学生累,家长也累。宋希关掉灯,轻轻带上房门,决定明天早上也要睡到自然醒。
——
这一觉,南嘉和余惜楠睡了有十几个小时,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已经习惯一个人睡,南嘉醒来发现怀里抱着人,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虽然感觉很真实,但南嘉自动忽略这个bug,逮着人亲亲摸摸,用一个词来形容,大概就是为所欲为。
关键梦里的人还很配合,不仅乐意给她亲,还主动来亲她,南嘉心里就更美了。
“要是真的小鱼就好了。”南嘉感叹道。
余惜楠闻言疑惑道,“还有假的吗?”
南嘉捏了捏她的脸道,“你不就是个假的吗?”
“诶,我是假的?”余惜楠也迷惑了。
南嘉肯定点头,“对啊,你在我梦里,可不就是假的。真的小鱼没有你这么……不对,她比你更听话,更可爱。”
听她夸其他人,余惜楠觉得有点伤心,“那你更喜欢她吗?”
“那是肯定的。”南嘉回答地很笃定。
答完看着眼前这个梦里幻想出来的恋人,对方似乎在伤心,她心里又觉得有些不忍心,忙安慰道,“当然啦,我也很喜欢你的。”
她这发言好像有点渣呀。
南嘉说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转念一想,反正是在自己的梦里,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虽然这样安慰自己,之后南嘉却是没有更进一步的行为,手一松,自己滚到边上,嘴里默念着快点醒,快点醒。
念了两次,睁开眼一看,还是同样的场景。
这回,南嘉总算意识到不对,慌忙用她那颗睡得人事不知的脑子消化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过了几秒,南嘉才僵硬地扭头看着同样被她两句话忽悠得一团迷惑的人。
“小鱼。”南嘉表情有些尴尬,还有些心虚,“你先闭上眼睛。”
说话的同时南嘉一边伸手捂住对方的眼,嘴里似催眠地念叨道,“你刚刚是在做梦,对,只是在做梦,灯下睁开眼看到的才是真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