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蓦地一阵紧缩,纯白的火焰绽放在夜之指环上,腾空而起时存于武器匣中的两条刺链也随之倾巢而出。
费力地抓紧着自己的胸膛,全身的血液流动趋于凝固,手下几乎静止的心脏有着石头般的冰冷。
十年前的恭先生异常擅长近身战斗,属于战斗节奏掌控者。
他会把对方拖入自己的节奏中,战斗过程中冷静而细致,判断准确而及时,对人对己从不迷茫犹豫,然而他不擅长远距离战,亦不够沉稳。
我和他恰恰相反,由于诅咒耐力和体力都很一般,完全是靠本能在行动,却因为战斗经验丰富,反射神经过于敏捷。
再配合上远距离武器和夜属性的特性,进攻防守来去自如,没有大幅度的招数,但动作精确,招招诡奇。
如果换做十年前,不敢说让他完败,小胜是没问题的。
可我忘了十年后的恭先生,已经是堪称完美的好男人了。
云雀恭弥同时以风纪财团创立者身份,几乎独立于彭格列之外,更是当代最强之守护者。
风太的星座排名中,黑手党暗杀对象no·1的他,久居第一位长达二十四年,不是没有理由的。
浮萍拐,云针鼠,不擅长也变为擅长。
他比谁都优雅,他比谁都残酷。
和挨揍的时候比起来简直差距太大,恭先生的杀意是真的。
以前不还手是因为怀揣着满腔爱意而任由他胡来,但是现在真的想要反抗时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力不从心。
一直关注着我的恭先生,温柔抚摸我发丝的恭先生,让我忘了阿诺德的恭先生,对我说【下次不要再突然消失】的恭先生,我喜欢的恭先生。
是真心想要杀掉我。
被击中左臂的瞬间,我清晰地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
得做点什么……
身体和意志不断催促着我,警告着我,逼迫我冷静下来。
你得做点什么,玫兰萨……
不然呢?
会死。
……
——这一场游戏,在终盘前谁都没有权利说停止。
从腰后的枪套里取出装有特殊弹的手枪,抬起枪毫不迟疑地顶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夕阳无声的惨烈坠落。
“哼,你这是做什么,准备自杀了吗?”
像是要把什么都看穿,十年后的恭先生漆黑的凤眼里夹杂着太多不明所以的情绪。
“十年后的玫兰萨可不是像你这样懦弱的家伙啊。”
“我还没有愚蠢到那个地步。”
一声沉闷的枪响。
身体失去重心猝然倒地,五秒之后再睁开眼,额前倏地燃起死气化的白色火焰,连同瞳孔也变作野兽般针一样的竖瞳。
增炎弹,以燃烧生命力为代价短时间内让火焰能力提升数倍的特殊弹。
这种代价对于夜的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玫兰萨,你和十年后的你差距太大。”
恭先生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用特殊弹只是拖延时间。”
“我输给你不过是一死,可是我想赢。”
作为复仇者监狱长,我只负责抓捕和收押,不计手段,不计过程。
所以在之前的战斗中,多半都是团队行动,或者坐收渔翁之利,一对一单打独斗的机会是很少有,况且还是十年后强的要命的恭先生。
仰仗着特殊弹的优势,勉强跟他打的不相上下,明明我的呼吸已经停止,却忽然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心不疼,就是冷。
白色的光球凝聚在手中,擦闪而过的瞬间与恭先生擦身而过的瞬间冻结了整棵树干,效果堪比沢田纲吉的死气的零地点突破·初代版。
透明的炎波如同海浪般层层震荡,刺链划过的地方空间变化带来哈哈镜一样的扭曲感,无论是抽打还是纠缠都带出一条鲜红的血线,利用时空扭曲放置出的透明气泡,炸裂时烟尘粉末模糊了大片视野。
可十年前的我在恭先生眼里,不过是只苟延残喘的小动物。
“没有用短距离瞬间移动的伺机偷袭,这样的进攻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什么?!”
胸腔似乎被硬生生的剖开,锐利的钩刺划开衣物发出刺耳的撕裂声,浮萍拐上带着冷然的杀气在我胸前留下一道深刻的伤口,却流不出任何血迹。
恭先生的气息清浅,杀气却凛冽,腹部遭受重击,身体不受控制的狠狠向后飞去,撞折了一连串的树干。
“咳咳咳……”
“不逃走的话,会死哦。”
事不关己的语气,未了尾音还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
他太了解我了。
了解我的招式,了解我的战术,甚至了解我的思维。
他动作太快,让我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
艰难地将身上的碎木移开,我咬了咬牙,尽量无视痛觉神经的叫嚣再次站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在那双眼睛里找到了温柔的痕迹,可那只是我的错觉吧。
雨滴落在鼻尖的那一秒,云针鼠和浮萍拐同时出现在眼前,被压制的感觉是如此强烈,几乎来不及后退闪躲,我觉得自己死定了。
与此同时,心里有什么东西发出齿轮掉落般的咔嚓一声。
【云雀前辈,十年后……十年后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会。】
这些对十年后的恭先生来说已经是过去了很久的事情,理所当然地被后来更多的事情所冲淡。
但这一切对我来说,仅仅只是发生在昨天。
仿佛深冬时节玻璃窗上模糊氤氲的霜雾一样,轻轻抹开一块来,就可以清晰地看见所有曾经叫人动容到不堪重负的情话。
可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要把握就可以把握的了的,也并不是你想要逃避就可以逃避的掉的。
唇边一丝苦涩的笑意渐渐泛开,我最终还是选择闭上了双眼。
“云雀恭弥……我……喜欢你……”
只是可惜,我是反派。
我喜欢的人,是个大英雄。
☆、第54章 【目标051】白兰的心意
织锦幔帘紧密的包裹着落地窗,房间内一片黑暗。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了三下,津嘉·布雷德的声音隔着门显得有些发闷。
“玫兰萨大人,白魔咒第二部队的入江正一队长前来探望您。”
“不见。”
“黑魔咒第三部队的伽马队长也……”
“不见。”
“白兰大人有话想和您……”
“不见。”
“……不见也得见!”
伴随着这句话入江正一气势汹汹的破门而入,一改往常温和好说话的作风,指挥着身后一帮医护人员让各种医疗器械迅速就位准备运作。
看着躺在床上的我,他的表情带有不加掩饰的怒气:
“就算你要萎靡不振,也得先把伤口处理了再说!”
“我没有萎靡不振,也没有受伤。”
“……你难道要告诉我衣服上的是番茄酱吗!”
低头看了一眼还没换下的密鲁菲奥雷的白制服,血液通过吸水性能良好的布料,在胸口上晕开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不。”
沈默了少许,我再次阖上眼,“那个是衣服的花纹。”
“……去你妈的花纹。”
随着这句低声的咒骂,伽马强硬的拽着我的手腕把我从床上拉起来。
与此同时医护人员几乎一拥而上,染血的白制服被扔到一旁,肌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让我忍不住想瑟缩起来。
“玫兰萨大人,请您不要乱动。”
阻止声来自头顶,津嘉·布雷德调皮的眨眨眼,没有露出笑容。
晴属性炎附着在伤口上,发出像是热油下锅一般的嘶嘶响声,我猜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像精神康复中心里逃出来的高危病号。
半小时之前,就在我以为自己会被十年后的恭先生咬杀致死的时候,从天而降的津嘉·布雷德的晴蜘蛛在那一瞬间替我抵挡了所有攻击。
增炎弹的效果也在那一刻消失,不断冒出的血液弯弯蜒蜒地顺着捂着伤口的手指缝中流淌下来,浓郁的腥甜味道随着风飘散开来。
不住的深呼吸才能尽量减少痛觉对意识地支配,胃如刀绞般抽搐,我想说点什么,一张嘴却呕了一口血出来。
十年后的恭先生背对着夕阳,血红色的残阳将他的影子拖成长长的尖锐的样子,全身的杀意凝而不发,一双漆黑的凤眼冷冷的看着我,隔着数米都觉得令人难以呼吸。
逆光下,他的发随风扬起,因为光线没有折射出来,所以我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
凌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密鲁菲奥雷的支援部队逐渐向这个方向汇聚。
恭先生并没有再对我补上一击,他转身离去,背影高挑又成熟,不发一言,也不曾多看我一眼。
十年后的恭先生果然好强啊……
我这么想着,鼻子突然有些发酸。
他想杀我,但到了最后他还是放过我了,或许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吧。
我喜欢并习惯了对变化的事物保持距离,但是自从遇上了他,所有感官、所有的知觉就像是消失了,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恭先生,保持距离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是做不到的。
因为恭先生他,会发光啊。
可是有的时候,除了说再见,真的无路可走。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自作自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