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父亲
严烃扬第二天跟着严越去了另一个城市。
这城市在京市的东边, 依山傍水,环境优美,几人开车在城中转了一圈, 严越指着道路两边的高楼大厦颇为怀念的跟严烃扬说这里以前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排小平房, 连路都是破的。
严烃扬默默的听着, 他本以为严越来这里是来见什么客户的, 结果车只在城市的主干道上开了一圈,便拐上一条国道, 往东边的一个小县城始去。
一个小时后,车开进了一座小县城里,而严越自从进了小县城,就一下子变得沉默起来。
他坐在车里一直看着窗外, 他不说话, 车里便没人说话,车厢里顿时十分的安静。
严烃扬趁着这会儿功夫拿出手机给苏南川发消息。
最近他每天都要和苏南川视频、发语音,渐渐也用起了微信,他告诉苏南川明天自己就回去了,让苏南川乖乖的按时吃饭,要他多喝水,早睡觉。
苏南川这个时间应该在上课, 没有回他消息, 严烃扬便向上翻着看两个人的聊天记录,翻完了微信翻短信,这些都翻完了,他又点开相册看苏南川的照片。
车一路往东开,一个小时后, 终于停在一座山脚下。严烃扬也按灭了手机,抬头向窗外望去。
窗外,一片郁郁葱葱,不远处可见连绵起伏的山脉,天很蓝,没有一丝云朵,空气新鲜。
车停了,严越却没动,前面的刘秘书转过头,提醒道:“严总,到了。”
严越这才慢慢的转向窗外,他望着眼前青绿色的山,双手紧紧攥起,指骨发白。
他依旧不说话,也不动。
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沙哑:“是这里吗?”
刘秘书:“是这里。”
严越点点头,慢慢的推开车门下了车。
严烃扬也推开另一边的车门下车,他有些疑惑的看了严越一眼,见严越下了车之后也没动,他站在那里,原本挺直的背在一瞬间竟然如塌下去一般,严越的神情有着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忧伤,他有一瞬间感觉严越好像都要站不稳了。
严烃扬更加觉得奇怪,但严烃扬向来不会去打听别人的事,便没说话,和刘秘书默默的站在一边。
谁知这时,严越却突然侧过身子向严烃扬招手:“孩子,来。”
严烃扬愣了一下,走过去。
他走近了,突然发现严越其实有很多白发。
严越:“孩子,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严烃扬自然不知,摇摇头。
严越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走吧。”
严越率先迈上山道。
严烃扬跟在他身后,接着是刘秘书。
山不高,也不陡,但风很大。
山道比较杂乱,并没有被人开发过,但路并不算难走,三人走了一个小时候眼看就到了山顶,严越却突然不走了。
他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双眼不知是不是被风吹得有些通红,脸色也有些惨白。
刘秘书担忧的看着他,说道:“严总,要不然您先坐下来休息吧。”
严越点点头,他坐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眼睛却还是看着山顶的方向,随后他低下头抬手捂住了脸,肩膀不停的颤抖起来。
严烃扬顿时十分的惊讶,严越是在哭吗?
这么厉害的人物,竟然会在这里哭?
严烃扬看向刘秘书,刘秘书却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过去安慰。
严烃扬没动。
他向来冷淡,这辈子能让他安慰的人也只有一个苏南川,而且自从上了山之后,他总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那种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让他有点心慌,心口像是被一块重重的石头压着,有点喘不上来气。
他有种直觉,觉得严越带他来这里并不是简简单单让他陪伴,这行程明显是严越的私人行程,他和严越才认识几个月,严越在工作与生活上对他好还可以说是长辈对器重的小辈栽培。
可这么私人的行程,严越竟然也带着他来,这就有些奇怪了。
山上的风呼呼的刮着,吹得三人的头发都乱糟糟的。
不知过了多久,严越的肩膀终于不再抖了,他慢慢直起身子,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他看向山顶的方向,看着看着,突然笑了。
随后,他转过头,看向严烃扬。
严烃扬被严越的目光看得发毛。
他的心脏猛得一沉,直觉严越有话要跟他说。
这时,就见严越突然站了起来,慢慢的向他走了过来,站到他面前两米远的地方。
“孩子。”
严越看着严烃扬:“林月眉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的父亲。”
严烃扬的心又是猛得一跳,那种直觉更加强烈了,以至于他没有在一时间反应过来严越为什么会认识林月眉。
严烃扬缓慢的点点头,脑中却是突然想到赵远的那句“你姓严,严越也姓严……”
这个世界上能有多少巧合?
严越:“她是不是说你父亲叫严冬山?”
严烃扬回了一下神,点点头:“是。”
严越笑了:“严冬山是我的堂弟。”
严烃扬一愣,随后恍然大悟,心道难怪严越会对他这么好,原来……
可还没恍然大悟完,就听严越又道:“可惜,他并不是你的父亲。”
严烃扬眉心微皱,他看向严越,却见严越一脸认真而严肃的看着自己,他站在自己两米开外,他身材高大魁梧,两鬓已经有了不少头发,他的眼睛微红,而看向自己的目光却多了几分慈爱,几分期盼,几分说不出的复杂与忐忑……
严烃扬突然想到了遇到严越之后的种种,想到了这次来京市严越不管谈什么事都把他带在身边,想到了昨天高尔夫球场上的玩笑话……
“你的父亲……”
严越张嘴说了这四个字,他嘴唇微微的抖动,他看着严烃扬,后半句话却是久久无法说出。
严烃扬也看着他。
这个世界能有多少巧合?
严烃扬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紧紧的攥起,他看着严越,开口:“是你,对吗?”
严越愣了一下,随后他笑了。
他点点头:“对,是我。”
严烃扬瞳孔微微一缩,他的双拳握得更紧了一些,那些在心中的疑惑与不解在这瞬间化解开来。
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没有激动也没有开心,他只目光沉沉的看着严越。
严越却以为是他不信,说道:“我做了亲子鉴定,你的确是我的孩子。”
严越看了刘秘书一眼,刘秘书赶紧从公文包里拿出亲子鉴定书,翻到结果那一页给严烃扬看。
严烃扬看了一眼,随后神色复杂的看向严越。
曾经,年少时期,他不止一次希望自己能有一个父亲,他对父亲的概念全来自儿时隔壁邻居小孩的父亲,那小孩的父亲高大威严,却会带着自己的孩子去这里玩去那里玩。
那时他羡慕,心想自己的父亲会是什么样的,也会高高大大的吗?也会把自己架在脖子上带着去这里玩去那里玩吗?
他也曾不止一次的想过,为什么自己没有父亲?
可人生来都有父亲,那他的父亲呢?他的父亲是谁?为什么从来都不过来看他?
林月眉以前被他问烦了,曾恶狠狠的告诉他是因为他不听话,他的父亲才不要他。严烃扬那时还小,自然信了这话。
小孩十分的伤心,面上面无表情,内心却极为受挫,他想他是被父亲抛弃了。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人会真正的爱他。
父亲不要他,林月眉又每天想着怎么甩掉他。
妈不爱,爹不疼。
原来,他就是这样一个招所有人不喜欢的存在。
后来林月眉又说他父亲死了,严烃扬便又和父亲和解了。
他想爸爸并不是不要他,而是死了,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死了的人怎么还可能再回来。
死了的人想对他好也好不成了啊。
如果他的爸爸没死,一定也会像邻居家的爸爸一样护着自己的孩子,一定也会像邻居家的爸爸一样教他打球,教他玩游戏……
可现在,那个“死”了的人就活生生的站在他的眼前,这么多年,他活得好好的,身强力壮的,却从来没来找过他。
在他被小流氓打得快要死掉的时候没找过他。
在他和林月眉东躲西藏的时候没有来找过他。
在他被林月眉恶言恶语的打骂时没有来找过他。
现在,他却站在他面前,告诉他,我是你的父亲。
他的父亲?
严烃扬冷冷的看着严越,心使劲儿的往下沉着。
然而十八岁的男孩想什么,严越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他赶在严烃扬说话前开口:“这么多年,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一句话,将严烃扬堵得死死的。
严烃扬愣了一下,他心中那弥漫起对严越的不忿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面,酸软无力。
严越:“要不是上次遇到林月眉……我还不知道……”
严越轻轻的摇摇头:“烃扬,爸爸从来没有抛弃过你和你的妈妈,要是当年我知道你妈妈怀了你,我不管说什么也是要把你们带到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