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杳然抬眼,“是什么?”
“想再一次看到你妈妈站在舞台上的样子。”贺秋渡顿了顿,“想看到她像从前那样,不是作为谁的妻子、母亲,而是只作为孟芸芙这个人,在无数喜爱她的歌迷的包围下唱歌。”
那一定是非常非常美好的画面,林杳然听着,出神地想。
“还有就是,她想快点听到杳杳改口。”贺秋渡轻快笑道。
林杳然没反应过来,“啊?”
一阵哗啦水声,贺秋渡坐到他身畔,五指在水下扣住他的手,“改口叫她妈妈。”
林杳然红着脸沉进水里,吐出一串泡泡。
贺秋渡不屈不挠,另一只手也借着雾气的掩护,在水底下坏心眼地闹他,惹得他又笑又喘,“走开,我要上去了,再泡一会儿头都要晕了。”
“那我带你去吃饭。”贺秋渡把人领去了栗园山庄一家很有名的湖景餐厅。因为靠近渔港的缘故,这里能品尝到很多当季海鲜,林杳然还挺爱啃点虾啊贝啊之类的东西,但他勤俭节约惯了,平时也不舍得多花钱。
“味道怎么样?”贺秋渡往小瓷盅里舀海鲜汤,又挤了两滴柠檬汁进去,递到林杳然面前。汤汁还冒着热气,香气鲜甜,浓郁扑鼻,柠檬中的酸味更能激发海鲜的鲜美爽口,林杳然喝得顾不上讲话,嘴唇都烫红了。
服务员又陆续送上来清蒸梭子蟹、小黄鱼煨面、烤青花鱼、盐焗大海螺和椒盐皮皮虾,贺秋渡很自觉地处理起了这些带壳长刺的家伙,一边给AZURE老师剥肉剔刺,一边津津有味地欣赏对方进食的样子。
看着林杳然腮帮一鼓一鼓、嚼食鱼肉的样子,总感觉下一秒就要长出猫耳朵和猫尾巴了。
可爱。
“看什么看。”林杳然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脚。
贺秋渡往他嘴里喂了一个虾,“杳杳好看。”
林杳然去捂他眼睛,“不给看。”
桌下,他在宽大浴衣下摆里晃荡着的两条腿,被对面的人伸过来脚一下一下、似有若无地点着。
贺秋渡外表清清冷冷的,像投了冰块的薄荷酒,体温却一直偏高,小腿肚被他用脚背抵着,才一会儿,相触的那块肌肤就有些发烫。林杳然脚跟去敲他的脚踝,顺势往旁边躲,可人高腿长就是占优势,不管怎么往后缩,总是能被轻易追逐到。
还愈发肆无忌惮了起来。
明明这间餐厅充满富有禅意的清雅气氛,可就在这任何人都瞧不见的暗处,却缠绕络结着的似嬉弄又似逗玩的暗昧。
林杳然拿过冰镇椰子水,闷声不吭地吸着,只是这冰凉清爽的饮料并不能缓解逐渐攀升的热度,藏在半湿黑发下耳朵还是越来越红。
贺秋渡给他挑了满满一蟹壳的蟹膏,沾上醋,放到他盘子里,“冰的少喝点,小心肚子疼。”语气温和沉静,好像不动声色在桌子底下使着坏劲儿的人根本不是他。
大概是肚子已经吃饱了,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林杳然连勺子都拿不稳了,只能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脸深深埋进胳膊,浑身微微颤栗不止。
这顿饭吃得又快又慢,回去的时候,林杳然还觉得两条腿有些发热发麻,走起路来也软绵绵的。贺秋渡本来牵着他的手,这会儿理所当然地把人往怀里搂了搂,还趁机亲了一下。
林杳然捂住脸蛋抗议,“搞偷袭!”
又被啾了一口。
抗议无效。
等回到下榻的客房,夜色已趋深浓。宽阔的落地窗外,是无限延伸的深蓝天幕与森林剪影,仿佛与室内清素干净的环境融为一体。
房间里面是榻榻米的设计,没有床,连家具摆设都很少。林杳然看着贺秋渡从壁橱里抱出被褥,手脚麻利地在那里铺床,觉得非常赏心悦目。虽说贺秋渡不管什么时候看都很养眼,但怎么港,瞧他现在墨发凌乱,浴衣领口松垮,总觉得很有点……有点……
人.妻的诱惑?
林杳然被自己脑子里蹦出来的词儿吓了一跳,
“怎么了?”贺秋渡抬眸望过来。
“没什么!”林杳然钻进被窝蒙上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温暖的黑暗里,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不想当法海了。
他想当许仙。
62. 莴苣姑娘 “杳杳,你是不是还疼?”……
万籁俱寂, 只有落地窗外溪水流淌的潺潺之声。
林杳然悄悄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已经熄了灯,房间里黑乎乎的。他转过头, 不知道贺秋渡睡没睡着。
在极微淡的朦胧月色中,林杳然小心翼翼地从被子底下探出一只手,摸索着去握贺秋渡的手。虽然是两个床铺,但距离相隔不远,他很容易地就探到了贺秋渡的指节。
起先只是指尖轻触, 紧接着,那只更大更有力的手忽然扣紧那只试试探探的白皙小手,两只手便在夜色中用力交握, 十指交叉,紧得掰都掰不开。
贺秋渡侧过眸子,顺着手腕方向望过去。浓郁黑暗中,林杳然的手白得就像浸在墨汁里的百合花, 又白,又热,又软, 好像稍许一用力, 就能沁出清香的汁液。
怕林杳然喊疼, 他松缓了力气,结果那只纤秀娇贵的手反而不老实了起来, 嫩葱似的手指灵活又柔腻,在他指缝间穿梭,一会儿捏捏他的指腹,一会儿又摸摸他的骨节,过了会儿, 那指甲剪得圆钝的指尖又在他手心里一下下轻挠,有意无意地画着圈儿。
贺秋渡记得林杳然的手以前很乖,不知什么时候学会这种花样。大概是跟自己学的,真是有样学样,好的不学,坏的学。
他刮了下林杳然掌心薄薄的软肉。“唔……”林杳然抿唇,不甘心地回掐他的虎口,尔后又安分下来,张开手指,重新跟他的十指交握。
两个人都静静躺着,谁都没有睡着。不知过了多久,静谧之中响起衣料摩挲榻榻米的声响,窸窸窣窣的,一会儿,动静没了,贺秋渡只觉浑身一凉,被子被掀开,怀里拱进来一只热烘烘的小动物。抬手抚上去,既温暖又柔软,拨开浓密柔顺的黑发,似乌云初散般露出皎如月华的脸颊。
“睡不着,想听故事。”林杳然枕在他的胳膊上跟他说话,气息细细吹洒,带着点儿睡前喝的掺了黑种草蜜的牛奶的甜香,惹得不爱吃甜的人,也有了想要啜食甜美之物的心情。
贺秋渡将他两只手拢在掌心,时不时凑到唇边亲一下,“杳杳想听什么故事?”
“嗯……想听童话。”林杳然睫毛一烁,“什么都可以。”
于是,贺秋渡很没新意地讲起了小孩子都耳熟能详的莴苣姑娘的故事。
莴苣姑娘生下来就被女巫关进与世隔绝的高塔,她的这位监护人既严厉又可怕,世界上人人都畏惧她。莴苣姑娘想出去却寸步难行,只能在寂寞中靠唱歌来消磨光阴。
然而有一天,王子骑马闯进森林,刚好经过这座高塔。被歌声吸引的王子非常好奇,可高塔没有门扉,他只能一日日在外面逡徊。幸好一天,他看见女巫顺着塔顶垂下的发辫爬进去的样子,便也在下面唤起了莴苣姑娘的名字。
王子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塔中的莴苣姑娘,两个人很快就坠入了爱河。
林杳然一直竖起耳朵听得专心致志,到这儿却蓦地吃吃笑了起来。
贺秋渡问:“笑什么呢?”
林杳然不说话,只是笑,水灵剔透的大眼睛都眯成弯弯的黑亮月牙。一会儿,他拢了手掌在嘴边,贴近他耳畔,用软软的声音说:“我在想,为什么王子进入高塔后,莴苣姑娘就怀了宝宝。你知不知道呀?”
话音刚落,本来温柔揽在他腰侧的手臂骤然一紧,带着他翻了个身,仰面平躺在已有些乱糟糟的床褥上。向上抬了眼,模糊晃颤的视界里,可以望见压伏在自己上方的青年的身形,修长而挺拔,松垮半解的浴衣下,隐约可见富有力量感的肌肉轮廓。相距如此之近,他能清晰感受到外露的皮肤上所散发的热量。
清冽的,温馥的,介于花香与木质香之间,仿若横过飞机云的夏日青空,用无限延伸的澎湃暖意,将他紧紧包覆其中。
明明今晚洗了两次澡,又泡了很久的温泉,可现在,他还是忍不住渴望获取更多的暖与热,即使会被烫伤也没关系。
贺秋渡垂眸凝视被自己笼罩下方的人,喉咙微微有些干渴,越发想要吻开那浅樱色的菱唇,啜饮清凉甘甜的水液。
“杳杳,我有一点想碰你。”
林杳然略屈起腿,微泛着柔红的圆润膝盖甫一抵上,只觉那儿像一块岩浆才凝结而成的烧烫岩石,不由喃喃:“哪里是一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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