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喜欢他,这很重要。
他要真挚的、磅礴的、毫无疑虑的爱情。
他要回馈以更纯粹、更浓烈、更无所畏惧的爱意。
他怕自己当局者迷,更怕自己幻想过头。
长了二十二年景予没有喜欢上谁过,如果第一个可能是李泯,那他要最最最慎重。
在和李泯的关系之间,他承受不了差错。
也承受不了李泯可能不喜欢他的结果。
光是想到这一个念头,他就打了个寒颤。
李泯很快注意到他幅度很小的发抖,问他:“怎么了?”
景予望着树丛的方向,摇了摇头。
静静地,把李泯的手握紧了一些。
那只指骨修长、稍显粗大的手,在他掌心中僵硬了片刻,又生涩地也将他握紧。好像这样,就能把他的能量传递给景予更多一些,让他感到更加安全,不再为未知的事情惶惶不安。
拍都被拍到了,这属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了。
他们慢慢牵着手走回了家。
李泯一直低着眼眸,漂亮的眼睛含蓄不清地看着景予的手,像在沉思什么。
“……景予。”
快到楼下时,他终于低低地喊,缱绻又委屈。
“不要害怕。”
怕什么?
景予下意识问自己。
下一秒又荒唐地想,李导为什么也知道了自己在害怕呢?
他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吗?
猝不及防,只看见李泯嘴角抿了抿,他就被人拢进怀里。
李泯像撸猫似的顺着他的脊背抚摸,一只手穿过他的胁下,紧紧搂着他的腰。
又好像觉得不太方便,勾着腰弯身下去,把下巴埋在他的肩头,语气带着点让人恍惚的委屈。
“……不要害怕。”
他轻轻拍着景予的背,“我不知道景予害怕谁……但是我能揍翻他。”
又停了停,“……如果你想的话。”
景予刚刚酝酿出来的感动又变成了哭笑不得。
那当然啦!没有李导解决不了的事情!更没有比李导还厉害的人!
可是看着这个一直以来冷静理智、无欲无求、不染丝毫人世欲望的男人埋在自己肩头,说着这么幼稚,却又知道他肯定能做到的话。
景予心头又充盈着一种奇妙而激荡的感觉。
父亲因为生意失败放弃生命,母亲追随他而去,十九岁之后他的人生就像是一片空白。不论做什么都是为了还清欠款,填补完上一代人留下来的债,说不清有什么是为了自己而做的,也说不明白他的人格里有哪些是为了自己而存在。
谁都能在他这张白纸上画两笔。
却也谁都不能将这痕迹留下去。
没有谁不图回报地对自己,景予很清醒。
可李泯却就这样坦坦荡荡地将自己的一切都剖开来给他看,毫无遮掩,一片赤诚。
他还想给他更多、更多,远超他所拥有的所有。
景予的心跳得很快,他觉得自己的理智也有点离家出走了。
轰隆心跳声中,他察觉自己好像往上一跃,树袋熊似的挂在了李泯身上,紧紧抱住他的脖子,闷在他耳边小声说——
“我会是你的宝贝吗?”
李泯只反应了一下字义,毫不犹豫地点头:“一直都是。”
珍宝一般的存在。
景予的脑子越来越迷糊,加速流转的血液刺激得他耳朵红透,智商全无,回归三岁。
“我可以对你任性吗?”他小声地说。
其实他不会的,只是想听李泯说一声可以。
并没有料到,李泯郑重地顿了一下,侧过头来,将他端好,让他在怀里有一个舒服的姿势。
李泯声音很认真——
“我给你关于我的一切特权。”
……
景予的脑袋轰地炸开了。
他听见了什么?
上窜的血液和体温让他来不及有更多的思考,只有一个念头在隆隆背景音中清晰得不切实际。
——他可能真的爱他。
就是那种……会让人丧失理智、放弃清醒的爱。
景予不知道正常的自己该是怎么反应的,只知道那一刻,他抬头吻了上去。
第33章 两章!
李泯连嘴唇也是冰凉的。景予刚碰上去的时候,几乎要打个哆嗦。
对方很显然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在做什么,幽黑的瞳孔在乍然凑近中微微散大,毫不后退地承接着景予扑上来的力道,一动不动。
甚至在他有点下滑时下意识托住了他的腿。搂着腰的那只手,也渐渐收紧。
这不太对劲。一片茫然中,李泯有些焦躁地想。
甚至生出些恐慌。
他反复想了很多遍,景予是在吻他,接吻是爱人之间做的事。
明明他刚刚只是设想,抱一下就足够美好了。
可景予不止抱了他。
现在这个动作是代表什么?
是景予想要和他成为爱人吗?
“等到你真正懂得了爱人的意义的时候……”
这句话浅浅回绕在他耳边,却让他更加焦躁。
他不懂,他还不够懂,他害怕自己的判断是错的,他们并非是在做一些爱人才会做的事。
那天他才想明白,爱原来是希望和尊重。
可如果他爱景予,为什么脑海深处却压抑着一些完全不尊重的想法,甚至断断续续成了画面,在他眼前似真似假地闪回着。
在那些奇怪而恐怖的画面碎片里,景予为什么会被他按着哭?为什么他会紧紧攥住景予的双腕?为什么景予会咬他的肩?
他为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这些妄想片段而感到深深地恐惧,李泯胆寒震颤不已。难道他内心深处一直是只未开化的野兽,只想着伤害景予?
甚至就连现在他都很难保持清醒,更难压抑这种冲动。
就在景予信任地拥抱住他,亲吻他的间隙,他还在半梦半醒间隐约看见自己把景予欺负得咬唇流泪的样子。
……他竟然这么混账。
李泯为自己肖想的可怕片段而惶恐万分,愧悔难安,以至于景予都察觉他的肩背细微地发着抖。
屏住的一口长气终于吐了出来,他离开李泯的唇,看见他的唇色更加苍白,眼眶甚至也隐隐泛红。
景予呆了一下:“李导——”
卧槽,这是被他亲哭了吗?
啊也难怪!李导长这么大估计连近身的都没有几个,哪有跟人亲亲过!
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吧唧,肯定把纯真无邪的李导吓懵了,你看他眼睛都红了!该不会是害怕了吧,怕被小流氓非礼?
景予立马从人身上撤下来,想要苍白无力地辩解一下自己并不是故意强吻,只是情不自禁——
他跳下来之后,李泯却很明显地僵了片刻,以一种古怪而困惑、还夹杂着愧疚自责的眼神,僵硬地往他身上掠了一瞬间。
随后缓缓收回手,转过身背对着他。扶着墙面壁。
景予更呆了,这是干嘛?
一眨不眨地看着李泯面壁了半天,还是没得出结论。
要哄哄吗?
他的手搭上李泯的肩头,探出头小声问了一句,“李导……?你还好吗?”
李泯又是一滞,被他触到的那一块皮肤迅速开始发烫。燥意更加沸腾,难以抑制的感觉涌满他的身体,猛烈汹涌,巨浪起伏,好似即将溃堤一般。
二十八年来,李泯破天荒地产生了“他要崩溃了”的错觉。
仿佛有什么野兽在凶蛮地冲撞着理智的藩篱,誓要将他不为任何事物动摇的冷静践踏得粉碎。
景予看见李泯肩线绷得更紧。
这这这,这是真的很生气?
他有点发现真相的沮丧,有点委屈,还有点惭愧。
怎么能仗着李导对他好就贸然强吻人家呢。
景予薅了把凌乱的额发,压低了嗓子,小小声地说,“对不起嘛李导。”
声音委委屈屈的,有点示弱的意思。不见李泯有回应,他又抓住李泯的一根手指晃了晃,把什么形象人设忘到九天之外,倾尽毕生撒娇之能力,小声说:
“我错了。”
被他握住的那根手指颤了颤,慌张蜷了起来。
例如含羞草触碰到手指,刺猬被人挠了挠肚皮,在外物刺激下,小生物迅速地收缩自己,营造出安全地带。
可却忘了,本就和它们相触碰的那一部分,会随着安全地带的收缩而一并收紧。
他把景予的手指握拢。
半秒后又猝不及防地放开来。
和人类被烫到,或是遇见洪水猛兽时的反应如出一辙。
景予不死心地揪住他后背的衣服,想着怎么把这事儿说清楚,可他在触碰到李泯的那一瞬间,对方就惊弓之鸟一般颤了一下,躲开他的动作,手背上的青筋都渐渐可见。
再怎么迟钝也发现不对劲了,景予心道好奇怪,忙于找出问题源头,“李导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难受?”
前阵子因为死老头造的孽,李导才发高烧过。一直不生病的人生起病来才厉害,景予害怕他还有其余的影响。
李泯并不是任性的人,不像是会为这样的事和他闹别扭的性格。
那就只有身体不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