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笑笑没说话,柳心远偏头看过去,年轻影帝的轮廓一半隐匿在阴影里,一半暴露在暧昧昏暗的幽光中,眼眸低垂,睫羽下的虹膜印着绰绰约约的影子,薄唇轻抿,微微翘起。
忧郁、冷漠、禁欲、沉沦、漫不经心……柳心远似乎看到了种种复杂多变又矛盾的气质与情绪,这些东西在这个人身上奇妙地糅杂,自然地融合着。
就仿佛一本怎么也看不完、怎么也读不懂的书,让观赏的人心里充斥着愈发浓烈的探究欲,甚至逐渐疯狂。
他有些明白江遇为什么能拿影帝了,这个人坐在这里,似乎很好地融合了周遭喧闹又充满名利的环境,又似乎冷静地与这环境割裂开,其他的事物都成了他的背景板。
而柳心远目光定格的这一张侧脸,无需修饰和后期加工,就俨然已经是充满了艺术质感的一帧电影画面。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柳心远慢慢将头转回去,装作耐心观看面前的表演,一边仔细回味刚才内心的震颤,打定了主意。
如果说之前他还没有把‘签下江遇’这件事当成一个必须达成的目标,那么现在,这个目标就生成了。
江遇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至少在当演员这一方面上是,他缺少的只是背景和能让他站到金字塔顶端的优质资源,而这些他柳心远可以做到,他们合作,绝对是互利共赢的,没有一丝失败的可能。
江遇肯定也明白这一点,唯一让他犹豫的,或许只是合约或者念旧的问题而已,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可以等,他也等得起,至于其他的问题……
柳心远在心里琢磨了半天,突然想起之前听到的传闻,随口问:“对了,我听说……你和温飞浔认识?”
他问得随意,但江遇却听出了些不一样的味道,当即笑了一声:“这个‘听说’,应该说的不只是认识吧?”
柳心远微微一愣后也跟着放松地笑了:“是不只,但你好像并不避讳这个话题?”
“没什么好避讳的,”江遇的语气很平淡,“各取所需罢了。”
各取所需?
柳心远沉吟片刻,他既然能找上江遇,之前也做了些功课,并不觉得江遇这段时间的影视资源有好到像是温飞浔插手过的程度,不然对方就没什么必要来和自己合作了。
可温飞浔不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如果江遇在温飞浔那里‘各取所需’的‘取’不是取得的圈内资源,又能是什么?
钱么?也说不通啊。
“去年我回国探亲的时候,”柳心远慢吞吞地又开口,“听人说温飞浔看上了一个刚出道没多久的新人男演员,那小演员年轻,外形条件好,嫩得能掐出水来,没经历过大风大浪,也没吃过苦,这种人一般都清高,没混出名头就想着要去国外深造,那会儿我们那一圈人还聊过,像温少这种心里八百年都不开一次花的主,好不容易来了个能让他看得顺眼的人,偏偏人家还不领情地走了,真逗,你说是不是?”
江遇没多大反应,一双眼睛依旧静谧得像一汪深秋夜晚的湖水:“你挺八卦。”
“那是,”柳心远从善如流地承认了,“所以我适合干这行嘛,嗅觉敏感。”
他忽然想起什么,又看了眼江遇的脸色,试探性地说:“我看过那小演员的电影处女作,可我怎么感觉他在那里面的某些神态……和你有点像呢?”
只是没有江遇身上的这种质感和故事性,显得有些空,像个精致的人偶,或许正因为如此,那个人当时并没有得到任何新人奖的提名,才又萌生了去国外深造的念头。
他打量着江遇的神情,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轻轻挑眉:“你好像并不惊讶?那么是我猜对喽?温飞浔确实是因为那个人才找上你的,而你也确实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没什么可惊讶的,都说了是各取所需,谁都没有吃亏,柳总大概是才回国,所以少见多怪吧。”
柳心远好脾气地笑笑,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不远处频频朝这里望的女生,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温飞浔的一个堂妹,年纪还小,贪玩儿,也沉不住气,不大能掩饰自己对于这边的过度关注。
他突然想到:“那温飞浔清楚你已经知道了他找你的原因吗?”
“柳总,你在说绕口令呐?”江遇轻笑着摸出震动的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来电显示,把屏幕朝柳心远摇了摇,“看来八卦得太多,别人也是能有感应的,这不,找上门来了。”
屏幕上清晰可见‘温总’两个字,看着生疏,柳心远勾起嘴角:“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嘛,我单方面声明我和你是一条船上的人,可别把我供出去了。”
江遇冲他颔首打过招呼,起身走到安静的地方接通电话。
“喂?”
“你在哪儿?”
温飞浔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哑,江遇没多想:“在清河路这边的酒店,参加一个品牌活动,有事吗?”
他跟温飞浔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对方之前好几次都想给他在大制作商业片里安排角色,但都被江遇糊弄着避过去了。
两个人既不是正式的情侣关系,也不算娱乐圈里常见的包养关系,以江遇自己的判断来看,更像炮/友,偶尔亲密,更多的时候都透着疏离。
但好歹维持了九个月的联系,彼此都见过对方情动的一面,相处起来比较能放松,于是在温飞浔提出要和他共进晚餐这个要求之后,江遇并没有疑虑,一口答应了。
毕竟,跟温飞浔呆在一起时,因为某些原因,他头痛的症状会减轻,会比一个人呆着时舒服,是以他还蛮喜欢温飞浔呆在他身边的。
这理由荒唐又真实,如果刚才这样回答柳心远,他大概不会信。
“我去接你。”温飞浔道。
“不用了,我自己去餐厅吧,别多跑一趟,”江遇看了眼手表,已经快九点了,“把地址发给我就行。”
“……好。”
订的私房菜餐厅离这儿大约两个街区的距离,过去差不多二十分钟,来这个活动的任务完成得差不多了,江遇跟钟默简单说了情况,从派对上离开,让司机把自己送到餐厅停车场,独自进去。
餐厅开在闹市里,巷子也不深,但四周保留得原汁原味的装潢一看就挺有年代感,院子里古树青藤,缭缭幽香,走廊边的雕花石灯光线柔和,半掩在影影绰绰的花草中,脚踩的木板还有轻微的嘎吱声响,时光在这里都仿佛被拉长,让人有时在恍惚中好像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似的。
江遇叹了口气——温飞浔连找的地方都能让他觉得舒缓平和,该说是玄学还是巧合呢?
“温先生已经到了,”为他引路的餐厅经理轻声开口,“正在包厢里等您。”
沿着回廊走到最里的院子,一抬眼就看见温飞浔正倚在厢房的木门边,身形颀长,低头按着手机,月色的银辉轻飘飘落在他英挺冷峻的鼻梁和侧脸上,给他看似冷情的五官又添了一抹凉意。
江遇偶尔看过他办公的样子,严肃、不讲情面、冷淡,但跟现在的感觉相比,却好像少了些什么。
或者说,是温飞浔现在这副面无表情的矜贵模样底下多了点儿难以言说的情绪,他还察觉得不是很清楚。
“来了?”温飞浔听见院门关闭的声音,抬眼望过来。
“嗯。”江遇走进包厢,将门掩上一点,没关死。
房间里的温度设置得很高,他脱了外套挂上,一边说:“等很久了吗?怎么不先吃着?”
“刚到而已,”温飞浔皱了一下鼻子,“你喝酒了?”
“在活动上喝了两杯,气味很明显吗?”江遇偏头闻了闻衣领,的确有一股淡淡的酒精味,“抱歉。”
“这有什么——”温飞浔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虞,开口有些急躁,又很快收住声音,拉了下门边的铃,脸色恢复平静,食指指向红木方桌:“喝点水吧。”
江遇平时不常喝酒,酒量并不好,这会儿酒劲慢慢上来,脑袋微醺晕乎,反应都迟钝了些许,根本没看出温飞浔有什么不对,径直走到桌边坐下。
按铃之后,饭菜很快就上来了,都是些清淡新鲜的小菜,唯有一盆酸菜炖的鱼汤占了小半张桌子,鱼汤鲜浓,鱼肉软白,热气腾腾,格外惹眼,几乎是一瞬间就勾起了江遇的食欲。
他胃不好,刚才又喝了几杯酒,现在正正是不舒服的时候,尽管脸上云淡风轻,但胃里直犯恶心,一口浓郁的汤汁喝下肚,爽口熨帖,浑身都松快了不少。
温飞浔一直没说话,时不时地瞥他一眼,夹了几筷子菜漫不经心地嚼着,看他慢吞吞喝完了一碗鱼汤之后,才开口:“你上一部戏已经拍完了吧?下一部有打算了吗?”
江遇微微一愣,抬起眼皮,透过缭缭热气白雾,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眸子,脑袋被酒精熏得发晕:“在挑剧本。”
“你好像……”温飞浔的语气有些冷凝和迟疑,“不太喜欢我给你介绍的那些电影剧本。”
作者有话说:
鱼汤就是坠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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