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词猛然坐起身,扶着腰靠在床头,想把戒指拿下来仔细看看,半天没能拔掉。
季虞带着早餐进来的时候,接受到了他怨念的眼神。
“怎么了?”他问,把早餐摆在餐桌上。
秋词披着睡衣下床,一瘸一拐地坐过去,把手指递给他看:“弄不掉。”
无名指都被他粗暴地弄红了,季虞无奈地捏着他的手指吹了吹,在戒指侧边按了几下,戒环自动断开了。
“有机械锁。”他解释说:“防止不小心脱落。”
秋词问他:“什么时候给我戴上的?”
“早上,你睡着的时候。”
秋词紧张地眼神乱晃,结巴道:“那……你应该先征求我同意。”
“你同意了。”季虞打开一笼蒸饺,老神在在地说。
“什么时候?”秋词一点印象都没有。
“早上。”季虞说:“我说‘要不要结婚?’,你回答:‘要,要。’”
这个禽兽,那时候他假性发情,脑子里除了要还有别的吗?居然那个时候求婚?秋词愤愤地瞪他。
季虞吃完一个蒸饺,擦了擦嘴角站起来。把放在桌子上的戒指捡了起来单膝跪在了秋词脚边:“再来一次?”
秋词低头看他。
“结婚好吗?”季虞问。
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秋词还是感觉到一阵眩晕。他想起四年前的时候,那时候他一点自信也没有,AB这种组合,谁知道他们最后能走多远呢?秋词总有一种“过一天是一天吧”的心态。
大三的时候谢淼问他和季虞的打算,他支支吾吾说不上来。毕业的时候谢淼又问了一次,那时候他两门专业毕业考,还在准备考研,压力太大了,忍不住崩溃地哭了一场。从那以后家里就不多问了,别人问起来也只说年纪小不考虑结婚的事。
其实他也明白,AO之间的吸引力远胜AB,谢淼是担心哪天季虞突然爱上哪个Omega了,就和他分手了,结婚了起码还多一道保障。
秋词不这么想,如果一个人不爱你了,婚姻根本牵制不了他要离开的脚步。起码他能看到的未来里,季虞每一步的人生计划里都有他——那才是他对这段感情自信的来源。
季虞说考研,先住着他爷爷的房子,然后他们工作几年再买自己的。
按他的规划,秋词觉得结婚这种事起码应该在研究生毕业后再说。
结果在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一天,普普通通的餐桌旁,季虞突然就求婚了,他甚至还刚吃了个普通的蒸饺。
果然不应该对他有任何浪漫的期待。
跪了几分钟,秋词不说话,季虞有点不高兴了,皱着眉牵起他的手咬了一口。
“嘶。”秋词轻轻抽了口气。
“我在求婚。”季虞说:“别走神。”
“嗯……嗯。”秋词羞赧地点点头。
“你同意了。”季虞说着,把戒指戴在了他手上。“卡崩”一声,那是戒环牢牢合拢的声音。
两个人无声对视了十几秒。
秋词无语地给了他一脚,踩在他的膝盖上,把他轻轻踹倒在地毯上。
季虞顺势向后倒,手撑在身后,眼睛笑得眯起来。
下午的时候季虞收了个短信。
“你要去顶层看一下吗?”他躺在床上问道。
秋词正在阳台晾衣服,闻言“啊?”了一声。
“顶层有个泳池,”季虞翻着宣传册,懒懒地说:“听说景色不错。”
秋词走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体温正常,但他一时也不敢掉以轻心:“说什么呢?你易感期还没过。”
再说他这一身痕迹,好意思去泳池吗?
季虞歪着头思考了一下,说:“我想看看顶层视角的海。”
他最擅长顶着面无表情的脸胡说八道,违不违心秋词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说:“那我带你去?”
“累。”季虞果然说。
秋词无语:“那你想怎么样?”
“你去吧,”季虞说:“拍视频回来给我看。”
“好吧。”秋词半信半疑地换了身衣服,带着相机出门了。
他一走,季虞恹恹地把宣传册丢下了床,冷着脸走到了阳台。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秋词就回来了。
季虞有点讶异地看着他,秋词戴着口罩,手里拿着相机,长袖长裤,看起来有点像狗仔队。
“人太多了。”秋词抱怨道:“无边泳池都是网红打卡地,好多Alpha在里面,我就戴了个口罩。”
他的Alpha信息素过敏症好了大半,但遇到Alpha多的场合,难免还是有点不适应。
季虞接过相机,心不在焉地翻看他拍的照片,看着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秋词奇怪地问。
泳池里的确人不少,看得出来秋词尽量避开人去拍景了,仍旧无法阻止有那么几个人头入镜。从38层的高度往下看,仿佛后面的海近在咫尺,与无边的泳池错位相接。蓝色与蓝色之间,靠着透明的幕墙,有一位游客面朝大海入了镜。他有点敏感地半回过头,耳边暗紫色的钻石耳钉像遗落凡间的星子。
季虞抬脸看着秋词,轻声道:“老婆,你有时候确实有一点笨。”
“你乱……乱叫什么!”秋词红着脸叫起来。
他们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影,季虞起热了,就顺势又做了一次。
秋词掰着手指算他们这两天弄了几次,算也算不清,把自己算饿了。
“今天是七夕节。”季虞突然说。
“唔?”秋词眨眨眼,难得季虞居然有记住节日的一天。
“酒店早上送来的宣传册。”季虞捧起他的脸,在他眼下温柔地舔了舔,Alpha浑身溢满了满足感,声音都拖得长长的:“晚上有放花灯活动。”
他不会是想参加吧?秋词不想去,之前跑顶层的时候腰都要断了。
“你这样……还敢乱跑?”
季虞摸到他的手,在那颗堪称华丽的戒指上摩挲了两下:“我们一起去。”
秋词有点犹豫。
季虞轻声道:“秋词,小词,不去你会后悔的。”
易感期的Alpha格外缠人,秋词不忍心拒绝他,摸了摸他的额头,最后还是一起下了楼。
他们在海边找到了一家露天的咖啡馆,露台几乎就靠着海。天色暗下来,穿过曲曲折折的景观走廊,海湾的怀抱里飘荡着星星点点的暖黄色的灯。
季虞在咖啡店老板那买了一盏蓝色的花灯,叫秋词拿去放。
“我走不动了。”他说。
怎么在床上的时候就那么有力气呢?真是薛定谔的易感期。秋词摸摸他的脸:“那你在这坐着,我马上回来。”
秋词拿着灯去排队。人很多,他时不时的回头看,季虞趴在露台的栏杆边看着他,懒懒地挥挥手。
“秋词!”他喊道。
“秋词!”又来了一遍。
只不过喝了半杯咖啡,怎么像喝醉了酒似的,秋词感觉周围的人在看自己,不由得脸红了,急忙把脸转了回去假装专心排队。
“秋词?”这时,一个带着疑问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秋词?秋小词!”他放大了声音,那音色格外的熟悉。
秋词转着脑袋,寻找声音的来源处。
“崔映楼?”他先是不确定地轻声问了一句,接着和那个高大的Alpha对上的视线。
“崔映楼!”秋词的眼睛亮了起来。很难抑制住,尽管他们之间有误解,吵过架,但宇宙浩瀚,两颗失落的星星能再次遇到,是多么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崔映楼!”他有点控制不住地挥手喊道,像回到了从来不顾及他人目光的年少时分——在大街上喊同伴的名字,嘻嘻哈哈用一百分的音贝。
崔映楼艰难地挤开人群往后走,他手里也拿着一盏蓝色的花灯。那灯小小的,中间一点暖色的光。拥挤的回廊里,人群因为他的逆行而发出一阵抱怨的嘈杂声。蓝色的小灯在五颜六色向前的灯流里缓慢而坚定地往回飘,最终遇到了另一盏跳动的激动的小灯。
四五年没见了,崔映楼长高了很多,秋词都有点不敢认了。他扯着嘴角笑,半天了不知道说什么,或者他们之间,也不需要过多解释什么。
崔映楼对着他笑,秋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每次他俩吵架了,崔映楼第二天就等在门口,朝他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他这么笑,秋词就不生气了,两个人和好一起去学校。
季虞趴在露台上,看着海滩上相视而笑的两个人。咖啡凉了不太好喝,有点苦涩。他抬头看天,今夜的星星很多,一颗一颗散落在天边,倏尔一颗流星拖着尾巴滑落天际。
他想,那可能预示着,想遇到的人一定会遇到,该重逢的人必将再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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