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不自觉地绞紧了毛衣的衣角。
之后的事,他的记忆就没有这么完整了,因为赵总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局促和紧张,带着他满场应酬,开始有人朝他敬酒。
起先他也想躲,可本来就不善言辞,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来,几番躲躲闪闪,赵总的脸色也开始难看起来。
说起来,这是他第二次喝酒,上次还是跟唐堂——
他在孤儿院的竹马,这辈子唯一算的上朋友的人。
本来那次是为了安慰养父母过世的唐堂,他才破例喝酒,结果没两杯下肚就人事不省,最后还是需要被安慰的人反过来照顾他。
那次之后,唐堂嘲笑了他很久,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酒量很差,加上本来就很少与人交际,于是再没喝过酒了。
现在他身处一个陌生的空间,想起昨天赵总那个意味深长的笑……
“回去好好准备一下。”
邹允觉得呼吸一滞。
以前他只是夸张地腹诽过,就赵总对肖飒那个巴结的态度,真要赵总把他扒光送到肖飒床上,估计赵总也会想办法……
可毕竟在公司里的人都知道,肖飒是他的表弟啊!
不会有人这么禽兽的……
邹允长长地吸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就算赵总什么都干得出来,肖飒……
无论如何,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真心喜欢过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努力回忆起关于昨天的零星回忆里,有肖飒出现的那些片段。
肖飒其实并没有为难他,至少没有机会为难他。
因为身份没有公开,圈子里对肖飒的身份有诸多猜测,但无论如何,作为新上位华尚一把手的青年才俊,他有傲人的履历和人人羡慕的地位,并且那么年轻,身边从始至终都不缺少包围。
肖飒颀长高挺,在一众中年发福的身影中那么显眼,他笑容得体,应对有度。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水晶吊灯折射出迷离的光晕,邹允远远地看着,那光晕打在肖飒的身上,他走到哪里都那么耀眼,是这个大厅无可代替的焦点。
后来的事邹允已经不太能记清了,只模模糊糊地感觉也有人真的跟他说起过震云集团的什么地产案子,好像还邀请他师弟考察什么的;他也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但大约是他没答应,所以肖飒后来亲自走到他身边,可是再往后……
他真的想不起来了。
“允哥,你醒了?”
邹允的思绪被这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他吓得惊叫出身,拽紧身前的被子,小腿在床上胡乱地蹬着,努力朝后躲,却只能徒劳地被身后的床框拦住。
“允哥,允哥……别怕……”肖飒举起双手又朝门口退了两步,“是我……”
“肖飒……”邹允眼中含泪,“你……”
即使他不愿意相信,但所有的回忆都指向肖飒;越是不愿意相信,当现实赤/裸裸地摆在眼前时,就越是让人恐惧。
肖飒看着邹允那张好像被刚被欺负过的脸,突然有点后悔了——
昨天,就应该把人欺负哭的。
他现在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自己是怎么忍下来的。
“允哥,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他很喜欢邹允现在的样子,欣赏着,眼神却流露出那种属于少年的、浑然天成的无辜,“你昨天吐得满身都是,总要给你换件衣服吧?”
“那我为什么会在这儿?”邹允紧咬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像个被糟蹋的了无助少女那样流泪,“我没有家吗?还是——”
“你还没有身份证?”
没有身份证开房,曾经是肖飒为了留在邹允身边撒过的谎,无不讽刺。
“允哥,你越来越会开玩笑了。”肖飒低头,无声地冷笑,“我承认,我有私心;你昨天醉成那样,我不可能把你交给任何人,但——”
他转身,慢条斯理地端起玄关角柜上的一个小瓷碗,缓缓走向邹允。
把碗放在床头柜上后,他撑着床沿,顺势倾身向前;在看见邹允攥着被角的双手指节泛白,因为用力而不住地颤抖后,他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我如果碰过你,你会是现在的样子吗?允哥——”他缓缓直起身体,离开床榻,指了指一旁的小碗,“这是醒酒汤,你喝完以后可以自己检查一下,毕竟——”
他回身朝门外走,把那抹意味难明的笑容藏进看不见的阴影里。
“和我做过是什么感觉,你不会忘了吧。”
难以启齿的回忆突然被人搅动,邹允兀地面红耳赤,他低低地垂着脑袋,余光打量着这间大得离谱的卧室套间——
很显然,这是一间主卧。
所以自己睡在这里,昨晚的肖飒在哪?
“就算……就算是这样……”他结巴道:“总可以让我住客房吧?”
“允哥,这里没有客房,因为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家里会有客人。”肖飒缓缓回身,敛去了所有表情,“这里是主卧,但我一天也没有在这里住过——”
“这房子,一直在等着它的主人。”
也许这几个月来,已经习惯了邹允的沉默,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那么愤怒,只是自嘲地笑笑。
“允哥,想看看我昨晚睡在哪儿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是真没碰,但不代表没狗..【狗头】
你们猜猜渣攻昨晚住哪儿了?【红包勾引】
第25章 还原
肖飒离开后,邹允独自躺在大床上,迷迷糊糊地盯着那碗醒酒汤发呆,直到碗里的热气渐渐散尽,他才下定决心起身,端起了小碗。
他从小就怕喝药,已经做好了准备,捏好了鼻子,准备一口灌下去,可冷掉的汤药入口他才发现,居然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喝。
捧着喝完的药碗,他看见碗底还留着些青梅和山楂的小碎丁。
肖飒……
是在照顾自己的口味吗?
他忍不住也会想想,肖飒是不是还记得他怕吃苦的。
肖飒记得他喜欢吃什么,也记得他怕什么……
他觉得脑子乱糟糟的。
喝完醒酒汤后,他走进洗手间洗了个冷水脸,人也慢慢清醒了点。
他对着洗漱台前的镜子看着自己,除了些许宿醉后的憔悴,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异样,腰不疼,腿不酸……
肖飒……
应该真的没对他做过什么。
他不能永远做一只鸵鸟,躲在这个房间里;他拿下旁边的干毛巾擦了把脸,转身走出了房间。
房门外,肖飒双肘撑着二楼的围栏,面朝房门的方向,低头看着手机——
还是当初邹允送他的那一部。
“允哥。”他听见开门声抬头,把手机揣进裤袋里,“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看见肖飒抬头,邹允马上埋下脑袋,也不吭声,只摇了摇头。
“那就好。”肖飒的声音也沉了下去,没再说什么,转身往隔壁走。
好半天没人跟上,他转身见邹允还是低头愣在房门口,才轻轻叹了口气。
“允哥,这边。”他语气有点卑微,“就看一眼——”
“好不好?”
邹允宿醉刚醒,走路头重脚轻的,有些吃力,肖飒好像是为了等他,走得格外慢,加上这房子又大得没边,他跟着走了半天,第一次感叹有人能在家里都走得喘气,才终于到了另一间房门门口。
肖飒抬手推开房门,邹允腿一软,差点栽倒。
这一扇房门隔开的,根本是两个世界,房门打开的一瞬间,简直就像小叮当的任意门,无异于穿越。
邹允突然明白为什么刚才走了这么久,他怀疑自己可能酒还没醒,直接走回了家……
这道门里,从沙发、茶几,到那台之前落满灰尘很少打开的电视,客厅的一应装修布局,陈设摆放,都和他的出租屋一模一样。
旁边厨房被油烟熏黄的门框边,挂着肖飒自己买的那条粉红色小围裙;连茶几上随意扔着的杂志画刊,都是邹允之前最常翻的那几本。
简直就是一比一还原。
肖飒站在门边,轻轻扶了邹允一把,指了指卧室的方向,“看看吗?”
这一次邹允没有再像之前一样,烫着似的躲开肖飒的触碰,他鬼使神差地走进屋,打开了那间“卧室”的房门。
果不其然,甚至细节到窗帘和床单,都和邹允的出租屋一模一样。
如果他酒醒躺在这里,一点都不会怀疑自己回家了。
他看着画架摆放的位置都和自己家里的丝毫不查,也看着画架上的画。
肖飒消失之前,他正忙着那副画像给肖飒做生日礼物,为了怕肖飒提前发现,他每次画完都把那副画像藏好,随便翻了一幅之前画了一半的习作挡上。
那副习作是他之前临摹的一张照片,照片是他唯一的朋友,唐堂去挪威旅游时在直升机上俯拍的挪威峡湾,当时做成了明信片寄给他。
明信片里的景色很美,挪威峡湾那种被冰雪笼罩出的天生高冷的气质,和油画激烈的色彩会产生怎样奇特的碰撞,邹允一直很像试试;但北欧旅行团的价格让他望而却步,也只能就着照片过过瘾。
这幅只画了一半的油画居然也被肖飒完全还原在这间屋里,起码有七成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