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恋爱降智。
“对了，这个给你。”田佑显把矿泉水瓶放在桌面，拿出早上复印的材料递给云一，原件放回包里，“一个老师给的，保研相关的资料，你不去看看，别拿给别人。”
资料是张老师给的，虽然也算是公开材料，但也是老师特意给他整理的，算是“偏爱”。田佑显不知道老师有没有给过其他人，私自分享给别人也不太好。
不过云一在田佑显心中自然不算别人。
按成绩来说，云一只要这学期发挥稳定就是在保研线内的。他也没什么别的目的，只是习惯了多照顾对方一点，罩着云一。不是同情或者求感谢，只是相信云一值得，值得像他自己想的那样留在大城市。
“给我的？”云一接过材料，清澈的凤眸微微惊讶，“田哥你……不会是因为早上去复印社给我印这个迟到的吧？”
“不是。”田佑显浅笑，自己男朋友家里就有复印机，他才不用去复印社挤着排队，“你拿回去看看，都是新闻专业比较好的高校的参考材料，要想保研要提早准备，找老师写推荐信。”
“好，谢谢田哥。”
既然对方否认了，云一也没再多说，低头翻看着手里的材料。心里想的却是学校里那家七点半才开门的小复印社早上会挤多少学生。
阳光在桌上的那瓶矿泉水上发生了折射，静静的在课桌上投下一片浅灰的阴影，通透又不虚无。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温暖的人呢？云一莫名有点愣神。
刚巧讲台上的女老师正在讲话：“从某种角度看，民国史可以说是一场梦忆，是精神的嬗变，是梦的撕扯。”
选修课大家往往不会那么集中注意，但老师的话却是飘然的响在云一的耳畔。如果说离开小县城来到C大是场梦，那遇到田哥大概就是一场梦想。
是田哥给他的梦找到了一个方向，告诉他自己的人生也可以活得很出彩，告诉他真的可以不回头。
“文学院的老师讲历史就是不一样，这课是不是民国浪漫史啊？”田佑显闲散的托着腮，瞅着教室大屏幕随口吐槽，打了个哈欠。
“田哥你去要去哪里念啊？H大吗？”云一问。
田佑显回过神，才发现云一还在看材料：“我应该不读研了，读书读了十几年都烦了，想早点进社会，而且刚好有工作机会。”
昨天在宜家时他就接到了调查时报的电话，说即将启动的一个基层调查的新项目，实习可转正，问他的意向。
而且就算继续念书去他也不能去H大，干扰到莫教授工作就不好了。师生恋这种美好的东西，只存在于小说里。他可不想让莫教授的同事们天天调侃他的男朋友还在本校读书。而且，说不定到时候他们已经结婚了，那样就更容易被八卦了。
“其实我应该也不会读研……”云一小声道，又故意放轻松语气，“我还是想早点挣钱，多积累工作经验，在这儿站稳脚跟。”
“也行，还是要看你自己。”田佑显点头笑笑。
心想看来也不光自己一个人这样想。谁说大家都挤破脑袋想读研的，明明云一也和自己一样不想把青春蹉跎在校园里。
“嗯。”云一也笑着翻开民国史的课本，眸底却垂下一片阴影。
有些事情他说不出口。
比如他很缺钱，就算有奖学金，就算兼职打工，他也要先交研究生学费。而父母那边又频频电话说给他已经在县里安排好了工作，想让他一毕业就回老家，每次电话母亲都会提两句当初就不该让他来大城市念书。
人生有时候看起来有很多选择，但其实只是看起来罢了。
但当一只鸟儿从笼子里飞出来，真真切切的在蓝天飞翔过后，眼前的蓝天就早已和从笼子里看到的那片蓝天不一样了。见过了，就更没办法甘心再缩回去了。所以就算得不到最好的选择，他也会努力守住退而求其次的美好。
下课铃响起，大家纷纷收拾东西离开教室。
“田哥，第二堂课没课，你回宿舍吗？”云一拉好书包，突然想起什么般有点紧张地问。
虽说大部分行李都搬走了，但单人床垫被褥什么的用不上的东西田佑显其实并没搬走，休息还是可以回宿舍的。
“不了，我去办公室找老师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好，田哥再见。”云一转身离开，迈出了两步又迟疑的缩回脚，“那个……田哥，我有个事还是和你说一下吧……”
“虽然江风让我别直接和你说，但我觉得还是该告诉你一下。就是你一会儿要回宿舍的话……就别太谈你和你男朋友的事了，刘澎飞他好像暂时还不太能接受。”云一的语气很迟疑，手不自觉的抠紧着书包带，低着头没让田佑显看到他嘴唇的颤抖，“但他没有恶意，就是一时接受不了，过几天就好了……”
田佑显握着那叠原件资料的时候也瞬时顿住了，他本来也没打算回宿舍，是想直接把材料去办公室还给张老师然后就回家陪莫遇的。
但现在被这么善意地打了预防针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想起了之前江风那么紧张着急地问他要不要搬出去，再结合江风和刘澎飞课堂冷战，才有点后知后觉。
原来莫教授所说的，突然转变性取向的人很容易被针对是真的。
果然是因为他一直以来接触的世界都太善意了，SEXY-BUTT里自然的气氛、书城里的同性恋爱文学、彩虹庄园里所见的美好……让他下意识的以为全世界都可以接受了。
但，好像并不是这样。
澎飞是这样，那其他人呢？还有……自己的父母能接受吗？
他之前总觉得恋爱首先是两个人的事，觉得水到渠成就可以把莫教授领回家。莫教授这么完美的对象，父母就算意外应该也是能接受的，毕竟他们一直说恋爱自由，没有非要抱孙子的执念。
可是……万一不呢，要怎么和父母说他们儿子突然就弯了呢？
【作者有话说】：这几天比较忙，更新晚了，抱歉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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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抉择感悟
走出教室，田佑显突然有一瞬忘了该要往哪个方向走，脑子有点乱，心情莫名沉重。但有件事才能明确，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放开莫教授的手。
晃了晃脑袋暂时封印好心情，田佑显握着着材料走去了新闻系办公室。
“张老师，昨天调查时报那边给我通知说，那边的新基层项目要招新人，今年先实习接触，表现好的话毕业就能工作入职。这些资料用不上了，谢谢您费心。”
说完，田佑显把那叠资料放到了张语桌子上。
本来他刚刚上课时还组织了一下语言，想认真表态自己觉得能力比学历更重要，结果现在也想不起来了，怎么想就怎么说了。
“怎么感觉像我昨天刚逼着你读研，你今天就急着找好工作给我证明一样。”张语笑着说，眼角的皱纹都感慨地出了褶。
田佑显急忙解释：“没有，老师……就是凑巧。”
但这只算师生间的调侃，气氛倒是完全没有尴尬。
张语把还回来那叠资料放进办公室抽屉，豁然一笑：“没事，我也就是给你个建议，一方面是这些年难得遇到你这么优秀的学生，另一方面也是和小莫关系好。但也不可能真正的逼着你读研考博。”
“我年轻的时候也这样，觉得新闻人就该争分夺秒在一线发光发热。”
田佑显看着张语没出声，静静听着。
“想当记者？”张语顿了一下，关心地问。
“嗯，其实……更想当调查记者。”田佑显眸子里闪过光芒。
“调查记者？”张语下意识皱眉，镜片下的眼神闪过惊讶，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佑显，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就……觉得这样的工作很有意义，想要对抗虚假，揭露黑暗。”
突然被问起，田佑显也一时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所谓梦想”。
梦想是掺杂着很多因素的。
从前田佑显有一点觉得做暗访记者很酷很厉害，觉得那样的工作才真正有意义。后来读了新闻专业，有些东西是教材里学过的，有些东西是新闻里看到的，还有一些是他经历过火场，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真实参与过实习后深刻体会的。
还有一些，是莫教授的优秀影响的。
所以他不想在全国最好的大学读了四年的新闻后，最后只是写八卦娱乐新闻或者在自媒体上写一些博眼球的文字。
他想当记者，不为了光鲜亮丽的头衔，而是想通过自己的话筒，让这个世界的善意多一点。
听着自己得意门生这句有些幼稚却又笃定的发言，张语轻叹了一口气，有点意味深长道：“有些话不该我说，毕竟我当年就是一线记者，也算以此为荣。但你说要当调查记者，我真的不支持的。”
“为……什么？”田佑显问。
“如果其他学生跑过来跟我说，要当调查记者、战地记者之类的，我大概会觉得他们是一时兴起，好高骛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