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贺良从大叔手里接过西红柿，低头扫了眼黎煜拽着自己袖子边的手，唇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一起买菜的这个状态，他们两个好像……
“那边那对小两口儿。”他们没走两步，就被另一个摊主叫住了，“来大姐这儿看看啊，这水黄瓜啊小辣椒都好着呢，昨天半夜刚在自家地里摘的！”
黎煜这才注意到自己就差挽顾老板的手了，连忙松开，却没和顾贺良拉开距离，直接扭头对女人说道：“吴姐，您可别拿我们打趣了。这辣椒看着挺不错，顾老板，你能吃辣么？”
顾贺良道：“能吃一点。”
吴姐撑开塑料袋递给黎煜，“小辣椒加点猪肉一炒，倍儿香倍儿下饭！七块五一斤，来多少？”
黎煜没有接塑料袋，“多少钱一斤？”
“七块五啊。”
“七块五……”
听黎煜的语气里带了几分犹豫，吴姐都做好了和他砍价几个来回的准备，却只听黎煜说道：“给我来两斤吧。”
吴姐张了张嘴，“啊？就这么拿着了？”
黎煜点头，“啊，就这么拿着了。”
吴姐疑惑，“不讲讲价？”
黎煜飞快地瞄了顾贺良一眼，转过头来对吴姐偷摸挤挤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讲什么价，我来您这儿买菜什么时候讲过价？”
吴姐心领神会，连连点头，“对对，可不就是嘛。来，辣椒拿着，我多给你把香菜。”
“成，谢谢姐。”
从吴姐的摊位离开，顾贺良若有所思地说道：“她好像很想让你和她砍价。”
“哈哈。”黎煜挠挠头，“那个……因为我从来不砍价嘛，她，她要拿我练练手，对，就是这样。”
就在二人往前走着，迎面蹦蹦跳跳走来一个吃干脆面的小男孩，一见到黎煜，大喊一声，“呀！你怎么又来了！”
说罢，他一溜烟就往不远处跑，大声嚷嚷道：“妈，那个把两块五的西瓜砍到一块二的大哥哥又来了！我们快收摊啊！”
市场顿时响起了一阵善意的哄笑声。
黎煜：“呃……”
他最后也只是买了半个西瓜而已！这几块钱的便宜罪不至公开处刑！
社死的尴尬还没来得及上头，黎煜听见站在身后的顾贺良轻笑一声。
“原来黎老师这么厉害。”
如果现在地上出现一条地缝的话，无论多小，他必钻。
“其实我……”
左防右防，还是破功了。黎煜蔫蔫地试图解释，却见顾贺良摘下墨镜，径直走向那个小男孩跑回的水果摊，挑了两串又大又沉的玛瑙葡萄。
顾贺良听了摊主报价后，拎着葡萄打量半天，“您这串也不全是好的，我回家还得挑着洗，再便宜点吧？以后都是回头客了。”
摊位的女人看着顾贺良就觉得赏心悦目，笑着给他装好葡萄，“那给你抹个零，成吧？小伙子大个儿真精神，有没有对象呢？”
顾贺良的眼眸间漾起笑意，却不做回答，道了谢后，拎着买好的葡萄回到黎煜身边，晃了晃袋子，“瞧，我也不差于黎老师吧？”
黎煜有些迟疑地看向顾贺良。
双眸相对，顾贺良的眸子似漾着柔波，温和且包容。
许是怕溺得过深，黎煜想要垂眸避开他的视线，以防被捉住得太过彻底，殊不知不停颤动的羽睫早就透露出他的动摇。
顾贺良微微弯腰，轻声在他耳边说道：
“在我面前，你永远可以做你自己。”
做自己，不是为任何人所喜爱的那个黎煜而活。
仿佛被一把电.击枪瞄准了心脏一样，黎煜的神经瞬间绷紧，酥麻的电流沿着四肢蔓延，给耳垂染上不自然的绯红。
“怎么……”黎煜感到脑内有些混沌，又一时嘴拙，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做回应。
正巧，有两个熟人走过来搭话，无意地帮了黎煜一把。
来者正是穆姨和她的女儿。
穆姨笑道：“巧啊，在这儿又碰到你们了，也来买菜？”
黎煜回过神来，“穆姨。”
“停了车，这丫头非要吃红烧鱼，买条鱼回去。”穆姨跟身边的女孩介绍道，“小云，这是我常跟你提的住咱们楼下的黎煜。”
“姐姐好。”黎煜礼貌地和肖云打了招呼。
他和穆姨做邻居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穆姨的女儿。因为穆姨和她丈夫离婚很多年了，孩子就一直跟着经济能力较好的男方过，只是有时会来看看妈妈。
肖云本来看到黎煜就觉得有点眼熟，再一瞅粉色挂耳染，忽然想起来什么时候见过他了，貌似是在嘻缘社小园子里赶上顾贺良的那场。
随着回忆纷至沓来，她再往边上一看，立刻整个人斯巴达了。
这人不是顾贺良吗！！！
顾贺良虽然只露出一双眼睛，别人看不出来是谁，但肖云这位后援会会长团核心成员一眼就认出来了！
惊得肖云连话都不会说了，不知道心底念了多少个卧槽，她才勉强冷静下来，而当她大脑重新运转的时候，面前的两个人已经逛到了前面去，只有自家亲妈还在碎碎念。
“你这丫头，连招呼都不跟人家打，真是的。”
肖云顾不上母亲的斥责，激动地给好友颤颤巍巍地打字：【卧槽卧槽卧槽，我刚刚和我妈去买菜，你猜我见到谁了？】
【前任的现任的出轨对象的大姨家的侄子的二舅姥爷的邻居家的小狗。】
肖云无语：【至于么至于么！我见到了顾贺良！！活的会喘气的啊！】
【卧槽在哪！】
肖云打字：【就我跟我妈来买菜，他居然也来买菜！】
【卧槽神仙也自己买菜吗！】
【是的，还是和我楼下邻居的小弟弟一起。日啊，顾老板日常服也巨帅巨儒雅！】
【等等，你楼下的邻居也是说相声的吗？】
【不是吧，好像是跳街舞的，就是我上次见到那个妆容比我还好看的男生。】
【淦哦，他们什么关系，我已经开始浮想联翩了……】
好友这么一句话，点醒了肖云。
不是说两个男生不能来结伴买菜，只是她刚才看到他们的时候，两个人面对面站得极近，那种谁也插不进去的氛围让她以为是一对儿情侣。
不会吧……
肖云赶紧打字给好友：【万一他俩真是一对儿怎么办？】
【我日，会被各方骂死吧？在这种环境下，风气就算不正了，以后咱家的春晚也甭想着。呜呜呜我家宝还没上过春晚呢，没得到过国民认可，可不能出事啊！】
肖云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向母亲问道：“妈，你有刚刚那弟弟的微信吗，推给我，我想加一下。”
……
买好了菜回家，黎煜就准备掌勺做饭了。
他在厨房里刚把围裙套上，还没来得及系身后的带子，放在一旁的手机嗡嗡响动，微信来了新消息。
于是他暂时把带子散在两边，腾出手来看消息。
是穆姨的女儿申请加他为好友，他点击通过之后，对方先是发了个“你好”的表情，然后立刻发来了一串信息，看得黎煜皱起了眉头。
说什么理解他的爱慕，但顾老板身份特殊，不应该是他谈恋爱的对象，让他和顾老板保持距离？
这信息量大得有点过于复杂了吧，一上来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顾贺良刚好走进厨房想给黎煜打下手，见他的围裙还没穿好，便站在他身后，为他系上了带子，在腰间扎了个蝴蝶结，动作像是环上了他的腰肢。
黎煜忙收起手机，“顾老板，你怎么过来了？”
顾贺良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黑屏的手机，“需要我帮着做些什么吗？”
“不用不用，你去陪陪奶奶好啦，她特别喜欢你。”黎煜半推着顾贺良往厨房外走，“我很快就好，你去坐会儿！”
顾贺良也没强求，“好，辛苦了。”
黎煜咧嘴笑笑，酒窝浮现，“为顾老板服务。”
好不容易送走了顾老板，黎煜沉了沉心思，去回肖云的消息。
就在这不到一分钟，肖云的大道理已经又摆了十几条了。
【现在嘻缘社的经营模式本身已经在风口浪尖上了。因此顾老板在活跃在相声领域以来，很少有负.面.消.息，却一直被人诟病。】
【但他前途无量，所有人不可否认的是，他一定会成为一代名家。】
【我从妈妈那里知道你家的情况，还有你父亲那边的问题。如果让人发现顾老板和男生谈恋爱，而且还是和你这种有政治问题的……】
【说句不太好听的，弟弟，你真的配不上顾老板。你不会觉得他以后要在菜市场陪你买菜，而不是越走越往上吧？你不应该这么自私，也是为了你好。】
一条条质问的文字像是要透过屏幕，狠狠地戳黎煜的脊梁骨。
你父亲那边的问题……
看到这几个字，黎煜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半句话也讲不出来了。
的确，肖云说的每一句，都是横在他们之间的大山。
光是看着，就已经足够恐惧。
但即便认清，还轮不到别人来指指点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