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衿暴徒 (黑糖珍珠哞哞茶)

　　再漂亮，能有赵檀哥漂亮？
　　“对呀，就是长得很漂亮的哥哥——啊！赵哥哥你来啦！”
　　妮妮飞奔到门口，红裙子飘扬起来，她口中的“漂亮哥哥”一把抱过她，笑眯眯同她说话。
　　所有伪装在此刻消失不见，全酒只觉得双腿有千斤重，想要上前，却找不到任何理由，尾楼里被丢弃的镣铐似乎强加在他脚踝上，针尖似的草扎进了未愈合的伤口里，密密麻麻地疼。
　　“桃子哥哥，这就是我说的漂亮哥哥哦！”
　　全酒捏着色纸，眼睁睁看着赵檀抱着妮妮，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桃子哥哥？”
　　意识到赵檀在叫他，手忙脚乱地扶着桌子站起来，全酒视线向下，脚背雪白，曾经斑驳的红痕淡了，只有一圈淡淡的青色覆在赵檀的脚踝上。
　　“您、您好，我……”“桃子哥哥，我手酸了，抱一下妮妮吧。”
　　视线交汇的一刹那，全酒竟有种被扒光的幻觉，他又变成了只会摇尾乞怜的小狗，跪在赵檀脚边，拿自己的一切换来一些微不足道的温暖。
　　是足以让他怀念一生的温暖。
　　“啊呀！赵哥哥，你怎么也眼睛红了？桃子哥哥快帮帮赵哥哥呀！”
　　时间开始扭曲，时而变得沉重，时而宛如青烟，回忆唱着歌走了，色纸叠的玫瑰花也褪色了，而他仍旧守在原地，像雨夜送到逾白楼的小土狗一样，等待不知何时归来的主人。
　　*
　　“……不是，你们饭总要吃吧？”项淮南很尴尬，才听过全酒的告白，这会正和当事人一起吃饭，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偏偏这两位还傻愣着不动筷子。
　　学校没有食堂，三人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回到镇上，项淮南觉得自己可以吃下一头牛。
　　如果这两人能配合他一起吃饭的话。
　　“吃吧。”
　　赵檀的声音和梦里一样，平淡、低沉，没有任何感情，可全酒还是湿了眼眶，埋头吃白饭，并未理会一旁无奈的项淮南。
　　夹在学弟和学弟暗恋对象之间，好难。
　　项淮南仰天长叹，狠狠吃了两碗饭。
　　更难的是惊魂未定的老太太。
　　陈家老太听说他救了赵檀，还被脏水弄得眼睛不适，心疼得不得了，一路跟着两人回来的全酒刚进屋，老太太便拉着全酒翻来覆去地看，嘴里絮絮叨叨，颠来倒去地问全酒还疼不疼。
　　前坪跑来两只小土狗，是隔壁家阿旺生的，才四个月大，喜欢在田野四处撒欢，老太太心疼新来的少年时，它们就在外头汪汪叫唤。
　　“奶奶，我不疼的。”全酒手足无措，在陶穗去世后，尹姨照顾他，而尹姨离世时他还在备战高考，没能好好道别，老太太带给他的温暖却像弥补了内心的缺憾，温柔而坚定地告诉他，没关系，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爱你，不要哭。
　　被安慰的小孩最委屈，全酒也是，嘴上逞强说不疼，属于少年的天性却出卖了他，可怜兮兮地拉着老太太粗糙的手，低头喃喃说着自己很好。
　　“哎哟，这伢子怎么这么乖哦？不哭了，奶奶去给乖小孩做饼吃。”
　　十八年来第一次被叫“乖小孩”，还是一个相识不到一天的陌生人，全酒再也控制不住，待老太太去了厨房后，抱着充满太阳味道的棉被嚎啕大哭。
　　“……蠢狗。”
　　放下水杯，从门外进来的赵檀揪了一把他的耳朵，硬生生将他从悲伤的漩涡里剥离出来。
　　“您、您怎么来……”“看看你死了没。”
　　赵檀漫不经心地回他，站在小板凳上，裤口袋里装了一个新灯泡，全酒坐在床边能看见他抬手之间露出的漂亮腹肌线条。
　　干净，清爽，这才是赵檀应该有的样子。
　　“对不起。”小狗又蔫了，光秃秃的尾巴啪嗒啪嗒地拍无辜的棉被，做客前坪的小土狗也跑远了，室内只有换灯泡的动静。
　　“哭完了就去吃饼，中午只吃白饭，狗吃的都比你多。”
　　赵檀换下旧灯泡，又从兜里摸出一只新的大红色打火机扔给他。
　　“别他妈说不会抽烟，避着奶奶就行，”赵檀懒得理会失去言语的全酒，继续道，“回去之前教会孩子们折纸，少一个跪一天。”


第57章
　　校长以为自己耳朵坏了。
　　之前政府新修建的中学校还没投入使用，这个年轻男人居然说要捐助两百万给小学，只有一个要求——让孩子们每年都给他寄一封信，保持正常的联系。
　　“这、这怎么好……”
　　年过半百的男人想跪下来感谢他，却被一旁的新面孔拦住，听妮妮说也是小项老师的朋友。
　　“我只恨我不能给得更多，”赵檀撕下半张纸，写下名字和联系方式，“明天我就会打钱过来，您辛苦了。”
　　从校长室出来，穿白裙子的妮妮站在走廊，等赵檀走过来，紧张地拿出身后藏着的玫瑰花。
　　“赵哥哥，你要回家了吗？”
　　“是呀，有人来接我回家，妮妮会不会想我？”赵檀面露惊喜，接过歪歪扭扭的折纸，单手抱起妮妮回教室，妮妮也不藏着掖着了，趴在赵檀的肩膀上抽泣。
　　“想……赵哥哥怎么就要走了呢？桃子哥哥是不是也要走了？”
　　赵檀拍拍她的背：“我还会来的，桃子哥哥也是。”
　　听见他的承诺，妮妮挂着眼泪，偷偷看赵哥哥身后一言不发的桃子哥哥。
　　啊，桃子哥哥眼睛不红了，但是看起来很难过。
　　看来他们也舍不得我们，妮妮开始相信他们的承诺，她觉得大哥哥们都是真心喜欢这里的。
　　“那拉勾勾，不许骗小孩！”
　　妮妮擦干眼泪，朝赵檀伸出手指。
　　“嗯，不骗小孩。”赵檀笑着同她拉勾。
　　“桃子哥哥快过来，也要和妮妮拉勾！”
　　全酒又想到了前几天在教室刚见到赵檀的情形，也是这样，他抱着小女孩，朝他伸出手。
　　但这一次，他上前一步，主动同侧过身的赵檀视线交汇，“好，拉勾，不骗妮妮。”
　　赵檀低低笑着，跟着妮妮的话重复了一遍。
　　“骗小孩的是小狗。”
　　*
　　回京的机票在第二天中午，去机场得花上六小时，天刚亮，赵檀便悄悄出了门。
　　昨晚上陈家老太和老伴知道大学生赵檀要回去读书了，急着催他赶紧回去，唯恐耽误他的学业，老人家总觉得孩子读书是头等大事，赵檀一一应下了，又和项淮南发去道别的短信，得了一句“江湖再见”便没了回信。
　　这是最好的分别，赵檀提着一袋葡萄，身上依旧只带着一张证件和一部只能打电话、发信息的手机。
　　到了镇上，还得转三趟车才到机场，赵檀摸了摸干瘪的口袋，肚子饿得咕咕叫。
　　“有些烫，您慢点吃。”
　　全酒端着面，别扭地坐在赵檀身边，屁股上长了针眼似的，安静不到一分钟就试图往桌子底下钻。
　　得亏赵檀眼疾手快，按住这只无所适从的小狗——现在得算大型犬了——否则在外面指不定会被怎么看待。
　　他突然不太想让其他人看见全酒跪在他脚边的样子了。
　　“吃你的面。”
　　赵檀三两下结束战斗，而全酒还慢慢吞吞地挑着几根清汤挂面，这么磨下去，今天都回不了家了。
　　“磨蹭什么？”赵檀踩着全酒的脚背，果然见他加快速度，一会儿便吃得精光。
　　走出面馆，赵檀伸懒腰的时候瞥见全酒还是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不免怒从心头起。
　　“你他妈摆什么脸色？机票钱回去给你。”
　　这回全酒不消极了，急急地反驳道：“不要钱，您不用给我。”
　　下一趟大巴车还有15分钟，赵檀靠在老树上斜觑他一眼。
　　没意思。
　　“怎么，今天也是开张大吉？”故意提前被囚禁之前的那场性事，全酒尴尬至极，当时他还以为自己装得够游刃有余了，没成想还是幼稚得不行。
　　“不是……我没有卖屁股，”全酒干巴巴地解释，“也没有约炮，当时只是想让您觉得我有经验了，不会弄疼您。”
　　这话还不如不说！赵檀气极反笑：“那你还把老子关起来？出息了？”
　　提到深深扎在心里的刺，一米九五的大高个也矮到尘埃里，不敢应声。
　　赵檀宁愿他像之前那样意气风发地露出少年模样，又或者摆出故作老成的勾人姿态，总之他不喜欢全酒现在这样畏缩卑微的样子。
　　“先把高三读完，大学都没上像什么样？”赵檀想起他个小可怜，高中都还没念完，忍不住唠叨几句，结果全酒那狗耳朵开始支棱起来，还真是个喜欢受虐的狗东西。
　　“要是妮妮知道她的桃子哥哥连大学都没上，只怕会后悔认识你。”赵檀还在阴阳怪气。
　　但没想到这蠢狗还会顶嘴了，一开口就是：“我、我不——”
　　反了他了！赵檀朝他的小腿踹了一脚：“叫你读书还敢说不？”
　　全酒百口莫辩，一直到大巴车来了，才悄悄凑到赵檀耳边，吐露真情：“我今年大二了，是办理休学才回来找您……”
　　“……？”


第5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