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中池 完结+番外 (石榴番十六)

哭泣过后有些疲惫的神经经受不住这样接二连三的惊吓，池宥呆愣着没有一点反应，周庭淮却自顾自地站了起来，走到盖着防尘布的钢琴面前轻轻抚摸了一下，尔后转头询问池宥：“可以借用一下你家的钢琴吗？”
于是，在池宥震惊到失语的表情下，周庭淮完美地演奏完了一曲肖邦的《冬风练习曲》。
池宥全程惊讶到合不拢嘴，三分半后弹奏结束，池宥简直按捺不住心中激动的情绪，热烈地鼓掌了起来，并伴随着磕巴的声音问道：“你、你也太厉害了吧？怎么做到的？”
周庭淮揉了揉自己的手指，回答：“我妈教我的，她以前是个钢琴老师。”
池宥闻言表情有些诧异，问：“你这种程度的话，已经是演奏级的了吧？也是你妈妈让你这么做的吗？”
他对周庭淮的妈妈的了解只局限于知道她是个因为身体抱恙而失宠的情妇罢了，说起来，这还是周庭淮第一次跟他分享自己家庭的事情。
周庭淮沉默了片刻，似是进入了自己的思绪里，接着他垂下眼睑，说：“我妈有这么想过，曾经也让我参加过几次钢琴比赛，只不过还没能达成她的愿望，她就生病了。”
池宥霎时哑然，他感觉周庭淮的家庭好像和自己有那么一些相似，却又截然不同——两人同样是被自己的亲人寄予了厚望，只不过池宥还在这样的深渊中不断挣扎，而周庭淮则是还没实现就半途夭折了。
他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同情还是该嫉妒，是同情他有着这样的遭遇，还是嫉妒他还怀抱着对他母亲的感恩，没有变成和自己一样的机器。
气氛又变得低沉了起来，不一会儿后，周庭淮率先有了动作，他从凳子上站起来，转身面向池宥微微笑道：“那么，我符合你的钢伴的要求了吗？”
池宥回过神来，突然觉出周庭淮话语中宛如绅士在舞会上邀请女士共舞一曲的意味，不由地脸一红，磕巴道：“可、可以啊。”
周庭淮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又骤然肃穆，他对池宥说：“既然这样，我希望你不要再拉帕格尼尼的曲子了。”
池宥闻言愣了一下，尔后无奈地勾起了嘴角，“哪里有伴奏要求主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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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的一晚过去了，不过好在结果不是很混乱。池宇峰给池宥安排的节目顺序是第一个，因此他选了一首帕切贝尔的《D大调卡农》作为校庆演出的节目，池宥也暂时解决了困住他的难题。
而池宇峰给他找的钢伴不久后就来登门拜访，接着被池宥威逼利诱地请了回去，周庭淮就彻底成了他的钢伴。
虽然不知道池宇峰到时候在校庆上听到的不是他所指定的帕格尼尼的曲子，甚至连钢伴也不是他找的那位时会作何表情，但至少现在池宥心里感觉无比的轻松。他还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忤逆池宇峰，比他当初砸掉池宇峰给他买的钢琴还要痛快不少。
池宥又冷不防回想起记忆中池宇峰震怒时用来威胁他的信息素味——池宇峰的信息素是大海的咸湿味，因此每次和他交流的时候，池宥都会条件反射产生一种窒息感。
那是一种溺在海里数千米的感觉，压抑、窒息、痛苦，他甚至能感受到周遭极低的气压正一点点挤出他胸腔里的空气，而他的躯体则仿佛被笼罩在深海的黑暗当中不断地挤压变形，最后当池宥从这样的折磨中解脱出来，往往都是已经陷入昏迷后。
池宥身形遽然抖了一下，身旁的周庭淮察觉到不对劲，转头看向池宥，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池宥深呼吸了一口气，那种窒息感又渐渐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池宥发现，自从他上次在周庭淮怀里哭过一场后，他便对周庭淮的信息素越发敏感了起来，以往如果不是凑得很近是绝对闻不到那若有若无的香气的，但现在只要稍微靠近一点便能闻到了，而且越闻越是浓烈。
他甚至想过，这是不是周庭淮故意放出来的，因为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能利用自己的信息素威慑黎煦泽，但如果真的是他故意的，那么注射了抑腺剂的他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池宥不懂信息素的原理是什么，毕竟他现在也还是必须要注射抑腺剂的年龄，对信息素的了解除了生物课本上的理论以外毫无头绪，他都快忘了自己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了。
不过说起来，周庭淮的信息素竟然是这种甜得发腻的花香味，池宥一时也不好说明自己内心的感想如何，只是有点想笑而已，就一点，吧。
自从池宥知道了周庭淮也有特权，每次家教后空余的时间池宥就会拉着周庭淮去琴房里练琴。即使对于D大调卡农这首曲子两人都已经熟得不能在熟悉，但他们还是在孜孜不倦、乐此不疲地练习，在这样相处的日子里池宥也终于再次从内心里感受到了音乐的喜悦，走路都像是在跳舞，比黎煦泽这个刚抱得美人归的人更像是一个怀春的少女。
狗鼻子黎煦泽在忍了很多天后终于忍不住问他：“小柚子……你换沐浴露了？身上怎么总有一股茉莉花的味道啊。”
池宥心里一惊，蓦地脸红了起来，磕磕巴巴地回复：“啊、啊？有吗，额，是换了沐浴露吧。”
走在黎煦泽旁边的夏白芸听到他们的对话，再看到池宥的反应，尔后沉默着陷入了深思。

第27章
下午放学，池宥早早捡好自己的书包，口中哼着小曲儿就往高二教学楼走了过去。
今天已经是他们合作的第十天了，怎么说都该庆祝一下，以往都是周庭淮主动过来找池宥，这会儿池宥突然心血来潮，决定自己亲自拜访。
许是今天天气还不错，池宥脚步都不由地变得轻盈了起来，他脸上带着笑意拐出一个楼道，不一会儿就看见了站在高二（1）班门外的周庭淮。
——以及站在他面前的夏白芸。
……为什么他总是能在去周庭淮班里找他的时候碰见这种场景？池宥看着眉开眼笑着跟周庭淮说说笑笑的夏白芸，霎时气得发抖，接着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
周庭淮率先发现了池宥，他带着惊讶的语气问道：“你怎么自己来了？”
池宥要气死了，他强忍住抬脚踹周庭淮的冲动，皮笑肉不笑道：“难不成要等你和她聊完天再来吗？”
周庭淮哽住，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池宥是误会了什么，刚想开口解释，一旁的夏白芸突然面带微笑对池宥说：“也没聊多久，之前借了小周的生物笔记，现在来还给他罢了。”
池宥冷冷地瞥了一眼夏白芸，道：“是吗？那你动作快点吧，黎煦泽他好像还在校门口等你呢。”
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也不怕遭天谴。池宥在心里对夏白芸翻了个白眼。
夏白芸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然后讪笑着道那我就先走了，接着又对周庭淮郑重地道了个谢，才彻底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中。
之后回家的路上池宥一直没和周庭淮说话，后者走在一旁酝酿了很久，才开口道：“夏白芸只是来还我笔记而已。”
池宥闻言遽然停下了脚步，片刻后抬起头瞪了一眼周庭淮，说：“我又没聋，当然听得见。”
周庭淮也停了下来，他面向池宥犹豫道：“你生气了吗？”
“谁会为了你这种人生气啊？！”忍了一路的池宥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情绪，他忿忿地踢了一脚周庭淮，接着骂道，“你也太自以为是了点吧？真是不要脸，看到我这副样子很开心吗？”
周庭淮觉出池宥话语中哽咽的意味，恐怕再这么说下去随时都可以哭出来，他霎时无措了起来，说：“没有，只是不想你误会，她和我只是同学而已。”
池宥却突然沉默了下来，他盯着周庭淮，眼眶有些红，“那我呢，和她一样吗？”
周庭淮怔了怔，似是犹豫了一瞬，接着开口轻轻地嗯了一声。
池宥闻言身形一颤，他张了张嘴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双眸都蓦然失神了片刻。他就这么呆滞地站定了几秒，然后突然转过身跌跌撞撞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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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庭淮站在池宥家门口踌躇了很久，才按下了门铃。
门口的电话发出“叮铃铃”一阵清脆到有些刺耳的声音，可直到这段音频结束，池宥都没来给周庭淮开门。
周庭淮知道，池宥这是生气了，搞不好还很难过，可要是回到刚才的场景，他还是会选择说出一样的话。
他在感情上一直很迟钝，因此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段感情，他的理智在告诉他应该就此和池宥保持距离，但是对于池宥的靠近，他却始终无法拒绝。
同学都说他活得像个钟摆一样准时自律，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面对池宥的时候，他这台精密到分秒不差的仪器也会轻易出故障。
周庭淮在门外站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每隔一会儿就按一次门铃，终于在不知道第几次铃响后，池宥开了门。
池宥身上还戴着一条围裙，显然一副刚从厨房里出来的样子，他没好气地说：“你是黑白无常来夺我命的吗？”
周庭淮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池宥这是在骂他催得太急，可这不着边际的比喻又让周庭淮一时不好判断池宥到底有没有在生气，只能无言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