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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光 (山野间)


  褚文坐在沙发上发呆,就跟林沐一样,看上去没有一点人气。
  他太累了,心累,怎么会这么累,为什么他拼命想抓住的东西却就是抓不住!
  他原本还想争辩什么,可就在他看见林沐要自杀的那一刻,他就觉得完了,他和姜宇注定不能在一起了,他这个样子怎么好意思还拖姜宇下水。
  最近姜宇每天放学都来陪他,看得出姜宇也很累,可还是会拼命地逗他开心,帮他分担。
  就在这时,褚文的手机响了,是微信。他就像是逃避似的拿出手机,可点开一看,发微信的不是别人,正是姜宇。
  “宝儿,干嘛呢,我午休刚吃完饭。我跟你讲,今天早上我碰见张大爷和赵姨了,张大爷说他去看看徐叔,你还记得徐叔前段时间精神不是很好吧,原来是徐熠住院了,赵姨说是因为徐熠和他朋友也就是徐熠男朋友,他们两个被人给揍了。徐叔气坏了,可是徐熠就是不让他爸管,说这事他们早晚都得面对,赵姨也不知道具体为什么,但我估计,肯定和徐熠他男朋友有关。唉,你说他们谈个恋爱招谁惹谁了,同性恋怎么了,就要被揍嘛,想想就来气!好啦,先不说了,等晚上我过去跟你细聊,记得想我哦。啊,对了,周阔那小子今晚说要去你家,我拒绝了。他总跟着来,我烦都烦死了,所以你不能让他去啊!”
  是啊,同性恋怎么了,同性恋又不犯法,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呢,为什么好像全世界都反对一样,他只是想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这都不行吗?
  褚文现在脑子里就好像有两个声音,一个在说你们是互相喜欢的,什么事都不能把两个相爱的人分开。另一个声音却说,不行,你们不能在一起,你在拖累姜宇,姜宇可以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跟你这个根本看不见未来的人在一起。
  姜洪涛见褚文不说话,他继续说道:“姜宇以后是要结婚生子的,他要是跟一个男生在一起我姜洪涛丢不起这人,你知道他有多在乎我这个父亲的感受吗,他没敢跟我说就是怕我不同意,到时候你们也一定会散。”
  是啊,姜洪涛说的对,姜宇为什么不告诉姜洪涛呢,一定是知道姜洪涛不同意,怕姜洪涛失望,所以才没说的吧。更何况姜宇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这些他这辈子都给不了。
  姜宇是光,应该永远在阳光下,而不是陷在他这片烂泥地里。
  姜宇应该每天充满阳光活力,应该在校园里无忧无虑,而不是每天为他担心!这样太自私了,他不能这样自私的对姜宇。更何况,姜洪涛并不同意他们在一起,那他就更没资格抓着姜宇不放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和姜宇终究还是要分开了。
  褚文盯着屏幕上的字看了好久,最后他发现,他只在那一大段话里读出了两个字:放手。
  终于是另一个声音赢了,他在褚文的内心里呐喊着,让他放手,让他离开。
  他该放手,他必须放手。
  褚文闭着眼睛,他觉得自己连呼吸都痛,整个人像被碾压过一样连骨头缝都疼。他强忍着这种强大的痛楚,张开嘴说:“好,我,放手,我跟他,分,分开。”褚文的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说出来的一样,微弱无力。
  姜洪涛看着褚文这个样子,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继续说道:“好,但我希望这件事不要让姜宇知道,还有,在你们分手后,我会带姜宇转学,相信只要你做得好,那到时候他会跟我走的。这样对姜宇才是最好的。只要你不说,你能保证吗?”
  “能。”
  好痛,为什么心这么痛,不过就是说了一个字,为什么这么痛!太痛了,钻心的痛。跟姜宇分手,原来这么难啊!
  他曾经一度做好了随时分手的准备,只是因为他觉得姜宇总有一天会厌倦,可没想到说分手的是自己,还是在姜宇还喜欢自己的情况下。这太可笑了。
  姜洪涛说:“好,怎么分你想好,我要让他对你彻底死心,我的儿子我知道,如果不是彻底死心他是不会放弃的。我给你一周的时间,一周后,你们必须分手!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希望你说到做到。”
  说着,姜洪涛起身就离开了褚文家。
  在门关上的一瞬间,褚文整个人就像没了骨架一样瘫倒在了沙发上,接着他把整个人都蜷在沙发里双手紧紧的抱着头,手机也被他紧紧地握在手机,就好像这样能给自己一丝安慰一样,然后,他哭了……
  这是他自李斯去世后第一次哭,当时他爸妈离婚他没哭,他妈疯疯癫癫他没哭,就连现在他妈这样他还是没哭。可就在姜洪涛关门的一瞬间他再也承受不住了,那道关门声就像是洪水的闸门一样,闸门开了,他的泪水就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对不起姜宇,对不起,我要离开你了,我不想离开你,但我必须要离开,我这样的生活太糟糕了,你不应该陪着我,如果没有发生这种事,如果我妈还好好的,那我说什么都不会放开你,可是这世间哪有如果啊,所以我不能拖累你,原谅我,姜宇,原谅我……
  人生总是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同样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意外。
  他最大的惊喜就是遇见了姜宇,而意外就是没想到有一天是他和姜宇说分手。
  就在褚文颤抖着身体,哭得不成样子的时候,他感受到自己的肩膀上传来了一丝滚烫。他缓缓抬起头,看见的是林沐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的一丝痛苦,看上去是在心疼他。
  这两周林沐一直都是这样,面无表情也不说话。这还是第一次露出一些情绪,可也只是这样。
  褚文像是一片海上的孤帆,在汹涌的海面上顽强的活着,可是这帆已是千疮百孔,他要怎么坚持到靠岸?他能坚持到靠岸吗?
  林沐现在就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是他唯一的依靠。同样他也是林沐唯一的依靠。他不能倒下,他知道林沐需要他,他也需要林沐。
  褚文抱住了林沐,就像是抱住了最后一根也是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妈,你快好起来,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你快好起来帮帮我,我好难受啊……”
  可是褚文等来的却是无尽的沉默……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褚文觉得自己脑袋要炸了,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但外面天早就黑了,他这才想起来姜宇说要来。
  他拿着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给姜宇发了条微信:你今天别来了,我爸今天过来。
  对不起……
  姜宇很快回了消息:你爸?你爸来干什么?
  褚文说:我爸打算带我妈去治疗,这事他知道了,他觉得愧疚,所以就来了。
  对不起……
  姜宇说:去哪儿治疗,我陪你一起吧。
  褚文说:B市,明天就去,一时回不来。
  对不起……
  姜宇说:那行,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我,需要我给我打电话,我随时过去!翘课也没关系,我学习好,就是从现在开始在家躺着,高考也照样能考好。正好我顺便告诉周阔一声,我去不上,这小子就更不可以去了!
  对不起……
  他颤抖着双手,慢慢打着字:好。
  对不起姜宇,原谅我,不,恨我吧,然后,忘了我……
  因为林沐昨晚的行为,褚文不得不更加重视起来,他觉得林沐需要治疗,不能再这么在家待下去了。
  褚文决定给褚浩打个电话,褚浩现在早就成了一个有钱的大老板了,所以每个月都会给他们母子俩寄很多生活费过来,因为林沐一直不工作,褚文又挣不到钱,所以只能接受褚浩寄来的钱。
  可如果他要是带林沐去治疗,那这些钱显然是不够的,所以他想了想还是给褚浩打了电话。
  褚浩其实跟褚文说过很多次,希望褚文跟他过,他后来找的妻子一直没怀孕,所以他一直惦记着这个唯一的儿子。
  只是褚文不能原谅褚浩,也不能抛弃林沐,所以这事他谁也没说,只是一再的拒绝褚浩。
  可这次,他是真的需要帮助了,精神上的打击已经让他扛不住了,他也不过是个高二的学生,这么久以来,他经受着比同龄人要难一万倍的遭遇,他能咬牙挺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这次,林沐必须要接受治疗,褚浩一定认识很多专业的医生。现在,除了褚浩没人能帮他们了。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电话那边传来了让他觉得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喂,儿子?”褚浩有些不敢相信的说。
  褚文说:“嗯,你说让我去你身边还算数吗?”
  褚浩激动地说:“算数算数算数!你要来吗儿子,爸爸就你一个孩子,我的事业以后都是你的,你随时都可以来!”
  褚文吁了口气说:“好,我答应你,我学企业管理。但是我有个条件。”
  褚浩说:“你说,什么条件,我什么都答应你!”
  褚文说:“我妈病了,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家好医院,给她看看。”
  褚浩对林沐其实还是很愧疚的,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好,你放心吧,这事我会解决的,不过,你妈她怎么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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