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植物人。。。。。。陈茗绝对不会想这样苟活下去的。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他答应了自己会好好回来的。
医生轻咳一声,安慰他说:“秦先生,请冷静一点,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
“出去!滚出去!”
秦思远不想听他们已经尽力了之类的废话,撒开了医生的领子,背过身怒气冲冲地赶人。
深深的无力感笼罩着他,如果当初跟着老师多学些临床就好了,他没有普济苍生的伟大抱负,他只想陈茗一生无病无灾。
越慌乱,他脑子能思考的地方就越少,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他甚至只能呆坐在陈茗身边,出神地望着他,什么都在想,什么也没想。
这几天里,秦父秦母各方打听消息,总算找到了他们。
昏暗的病房里,像是摆了两尊雕塑,秦思远整整三天不吃不喝,瘦了好几圈,谁劝也不好使,而连吃饭也不肯的人,定是连自己都不会打理一下的。
这就导致秦母看到他的时候,还以为是街边的流浪汉兼职了护工。
秦思远不理任何人,他们关心的话语都没得到回应,只能叹声气掩上房门,回头找医生聊了两句。
回去之后,他们联系了两人国内的好友,也包括樊笼。
近半年没露过面的邵雪阳听闻陈茗重病缠身,顿时什么都不顾了,死皮赖脸找上顾子航,让他带自己一块儿去。
所以到了第四天早上,陈茗的病房里乌泱泱涌进一堆人。
邵雪阳被秦思远憔悴的样子吓坏了,冲到他身边担心地看了两眼,又转头看向陈茗。
记忆里顶天立地的小陈哥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比起睡着了,更像死了。
他
急得想跳脚,却因为沉默的秦思远而不敢有大动作,只小心翼翼地问:“远远,小陈哥什么时候能醒?”
秦思远低眉敛目,哑声说:“滚。”
邵雪阳呼吸一滞,以为他还在因为他哥的事同他生气,上嘴皮碰下嘴皮,安慰的话堵在喉咙里,生生咽了下去,自责地退到了顾子航身后。
这种情绪顾子航只在秦思远身上见过一次,就是九年前陈茗毅然决然离开的那一次。
因为了解,顾子航没对秦思远说什么,反而附到陈茗耳侧,盯着秦思远要剥了皮的目光,说:“你要是醒不了,小远就还给我了。”
说完,他忽略秦思远的目光,淡定地走出了门,一出门就有些脚软,小声地吐槽说:“这小崽子,真是‘色迷心窍’。”想吓死他啊。
沈宇也跟来了,看见昔日红光满面的两个“讨厌鬼”一个比一个像鬼,心里还有些不好受,但他什么名分都还没得到,自然也没有开口的理由,只能对顾子航亦步亦趋。
樊笼见小辈都出去了,轻轻叹了口气,走到秦思远身边站着,看着看着,眼圈就红了。
他是真把秦思远当成了亲孙子,自然不忍心看见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至于陈茗,那是秦思远恨不得合为一体的人,他也想看见两人好好过完下半辈子。
过了几分钟,秦思远僵硬地转头,即便喉咙干涩发疼,还是开口求他:“老师,你救救他。”
樊笼鼻尖一酸,差点崩不住哭出来,他转头揉了揉眼睛,牵出一个笑,说:“你多和他说说话,叫他别睡了,他很快就会醒了。”
秦思远的眼珠子动了动,似乎在认真思考他的话。
好半晌,他才“哦”了声,把目光重新放到陈茗身上,向顾子航方才那样,在陈茗耳边一刻不停地说着:“混蛋陈茗,醒过来。”
“你都睡了这么久了,饿不饿啊?”
“陈茗,起床了。”
。。。。。。
“陈茗。”
他生平第一次一天内说这么多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有时候卡壳了,怕陈茗以为自己不在了,便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证明自己一直在他身边。
这一生,他都逃不开这两个字了。
樊笼早在他说完第二句的时候就打开门走了,人老了,看不得这些。
门外,几个年轻人围着他担心地问:“樊老,陈茗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他摇了摇头,叹道:“我也不知道。”
从医生那里得来的资料明确显示,陈茗的各项生理机能在一天前迅速下降,这在医学界并不罕见,结果通常都是“一去不复返”。
对此,他们也束手无策,只能寄希望于患者自己。
与此同时,陈茗在冰与火之间煎熬着,眼前一片漆黑,有什么在毫不手软地撕扯着他,一会上升一会儿下坠,直到有一方胜利,他被拖着一直往下掉,不知道有没有底。
他思想混沌地想着——这就是地狱吗?
可他明明没做过丧尽天良的事,怎么不跟他商量一下就把他扔地狱了呢?
他这辈子做过唯一犯法的事,就是对未成年的秦思远图谋不轨了,想起来,还真是个混蛋啊。
“混蛋陈茗。”
——对吧,你也这么觉得?
他听见有人这么叫他,想回应,却发现嘴被黏住了,只能在心里默默回应。
“别睡了。”
——睡 ?
“醒过来。”
——是在叫我吗?
精神紧绷的秦思远并没有发现,陈茗淡色的眉头微微动了动。
一晃到了中午,陈茗终于熬过梦里忽冷忽热的痛苦,在阴沉沉的雨天悠悠转醒。
醒了的感觉并不好受,浑身像散架一样疼,尤其是脑袋,灌了水就是不一样,重如千金。
他难受地皱起了眉头,有些艰难地撑开眼皮,看见雪白的天花板,还以为自己死到了另一个地方,他不认为那种情况下他还能活着。
在这之前,他并不认为自己在做梦。
现在的身体状况只能支撑他撩个眼皮,转头的话,他感觉头会断。
秦思远还在喋喋不休,一字一句都敲在他心坎上,叫他心疼不已。
他试图发出一点声音,但喉咙不听使唤,一点振动都不肯给,无奈他只能动了动好像骨肉分离的手指头。
126、从发梢溢出来的心疼
微小的动静让秦思远身子一僵,说话声也戛然而止。
他僵硬地抬起头,看见陈茗苍白的笑颜,呼吸差点跟不上。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问:“醒了?”
陈茗眨了下眼睛,发现秦思远仿佛老了十几岁,样子就和街边的流浪汉一样。
乱糟糟的头发,深刻的黑眼圈,铁青的胡渣,凹陷的脸颊,无一不昭示着这个男人为他不眠不休,连命都不顾了。
他眼眶微热,想叫他去休息吧,却知道他不会听,现在他急需和这个不要命的傻子聊聊。
——水。
他用口型说。
秦思远慌忙撑起身子,晃了晃,终于是没倒下去,他对陈茗说:“等一下。”然后脚步虚浮地跑到床的另一边,按了铃,又从水壶里倒了些温水,拿棉签沾了水,小心翼翼地涂到陈茗干裂的双唇上。
他的声音很哑,喉咙里像被刀子划过,火辣辣的疼,但他感觉不到,他全身心都在陈茗身上。
显然陈茗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却因为自己说不出话,只能看着他干着急。
在他给陈茗喂完水之前,医生领着护士浩浩荡荡地来了。
“让我看看。”
陈茗很配合,被医生翻来覆去地掀眼皮、压舌头,没有任何不满。
最后,医生也松了一口气,笑着说:“你总算醒了,你爱人都快急死了。”
他说的爱人自然是指秦思远,进院时要家属签字,秦思远毫不犹豫地在关系栏那里填了“爱人”。
医生也只是开始惊讶了下,后来也就慢慢接受了,毕竟没有哪个非恋爱关系的人会为对方做到这个地步。
陈茗还不能说话,闻言把眼神转向秦思远,眼里是要溢出的心疼。
秦思远似乎还没接受陈茗醒了的事实,呆愣愣地不出声,后来医生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又劝说道:“你也休息下吧,四天没合眼了吧?”
他只是摇头,眼睛没从陈茗身上挪开过。
得,当个医生也避免不了成为柠檬精。
医生颇有感慨地仰头望了望走廊的顶灯,接着去下一间吃狗粮。
醒来的第一个小时内,陈茗都没法说话,秦思远也就盯着他一言不发,那双陈茗最喜欢的眼睛渐渐地有了些高光。
外面在下雨,窗帘拉得很严实,淅淅沥沥的雨声一刻不停地传入秦思远的耳朵里,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深切的感受过,雨声是如此的动人心弦。
陈茗伸出小指,祈求他的爱抚,秦思远温柔地回应,十指和眼神都纠缠着,两人是一样的心安。
想说话的心情愈演愈烈,可陈茗张了几次嘴,都没法发出声音,让他怀疑那些人是不是在他气管里塞了棉花。
秦思远知道他的心情,但这种事也急不来,便安慰他说:“慢慢来,我不走。”
他仿佛一夜长大了,成熟且沧桑。
陈茗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早知道秦思远会变成这样,说什么他也要立刻从地狱挣扎回来。
大雨将歇,陈茗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