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语照例坐在了后排的中间位置,魏茗心照不宣,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自他母亲去世后就难以改变的习惯。
陆语走出车门,跟魏茗说:“我自己一个人进去,你在外面等一下我。”
魏茗这次没有和他意见相左,她即使再刻薄强势,这点留给他和他母亲的时间还是要有的。
陆语的脚步沉重了起来,他的身型瘦削,却好像被灌了千斤重的东西。
他轻抚了下妈妈的遗像,那是他精心挑选的,妈妈年轻时候的照片。她娇瘦,白皙,由于多年的营养不良,看起来比陆语更加病态。但她的眼神清澈纯真,眼底还依稀能看到她编织着一个又一个蜜糖浇灌的梦。
即使被生活压的喘不过气来,即使要一个人照顾陆语,负担他的生活和学习,即使每天都入不敷出,被别人催着要债,忍受所有人的白眼和嘲笑,她依然不染纤尘,保留着所有体面和对周围所有人的善意。
陆绍勋的一句“等我”让她一生飘零。
而她依然保持着那份淡然,从不计较得失,不论是非。
这淡然,很快就戛然而止。
当妈妈接到陆绍勋打来的电话,她简直惊呆了。她没有想到,那个多年前信誓旦旦又突然消失不见的男人会重新回到她的生命。
陆语至今还记得她那时因为欣喜若狂而与平时判若两人的神情,她很久没有好好保养自己,眼角的皱纹也因为开心而加深更多。她说:“陆语,你终于可以见到爸爸了,他也一定很想念你。”
陆语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染尽世俗欲望的华服,米其林三星级别的家庭厨师,湛蓝海上的游艇香槟,会成为精心设计的、惨绝人寰的圈套和布局。
就像一个食不果腹的乞丐,突然间享尽荣华富贵,只会让他提前耗尽自己的好运而无福消受,过早凋零。这圈套成了捕命的网,摄魂取魄的冰冷机器。不但妈妈命丧迈阿密,陆语也变成了没有心的人。
他精致又孤独,悲伤又快乐,他的生活是一个又一个的破洞拼凑而成,而他却把这些变成了华美的衣裳。包裹住自己,裹挟着过去,在隐而未见的角落,陆语终于又和妈妈见面了。
“妈,我来看你了,我们很长时间没有这么说说话了。”
陆语突然有些哽咽。
“10年来,我一直在找一个答案,我知道这其中肯定牵扯了方方面面,甚至是我无法掌控无法触及的一些事情和人,但是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答案。”
“我甚至一闭上眼,就能回想起那个杀害你的人凶残至极的样子。我跟魏伯伯最近有很深度的合作,我们一起做了很多……事情,他也非常信任我,我们还会共用一些手下,他的那些合作伙伴我也有一些接触。”
“你知道的,魏伯伯还算有点本事,比那个人有本事,不然他也不可能帮助我从美国全身而退,虽然没有做到毫发无损,但是也平白无故多活了很多年。他在美国和古巴也都混的风生水起,是个有手段的世外高人。”
陆语在这片刻,毫无防备,突然想起来自己的不设防有可能会带来危险,停止了刚才的话题。
“妈妈,我给你带来了你最喜欢的栀子花,我还记得你第一次闻见栀子花香兴奋的样子,你也很久没有那么开心地笑过。我知道,这也是你的一个梦吧。好好休息,我会很快再回来看你。”
陆语轻轻抚了抚妈妈的墓碑,再一次告别后转身离开。
陆语跟魏茗两个人气氛尴尬的坐在车里,这是辆跟魏茗包包和鞋子同色系的老爷车。司机是本地人,魏茗跟他说了串西语,车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前。
魏茗突然从副驾回头,看着一脸怅然若失的陆语和他那过度涂抹的发胶,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听说,你公司账目总是有些对不上,这个月有几笔大额的支出,不知所踪,既不是给供应商的钱,也不是项目的支出。到底怎么回事?”
她似乎越了界,然而依旧意有所指的说,“你看看哈瓦那的大街上,有多少落魄的人啊,他们有可能很多人一天的支出也就几美元。你白白丢掉的那些钱,可以养活多少个家庭。”
陆语也不知她这突如其来的社会责任感到底从哪儿来的,她的一只包包怕抵得过一个大家庭一辈子的开销。
他言辞有些生硬:“怎么,我这儿连财务都有你的眼线?”
“不,怎么会,我只是听说……”魏茗有些手无足措,被人揭穿的感觉并不好受。
“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你管好自己的事吧。”
陆语语气坚决。
之后又加了一句,“希望你在某些时候能够学会闭嘴。”
转念一想,什么公司,什么家族企业,关我屁事,就算富可敌国,可以买下世间任一个自己喜爱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
宁愿做一个一无所有但心有所盼的穷人,选一处僻静的峡谷,常伴亲人、朋友和烈酒,和自己的爱人了却终身。
你听见我的呼唤,一定会奋不顾身地向我赶来,我会告诉你这些年在我身上发生的这些可笑的荒唐的事情,如果你懂我,一定会把这些故事都当做笑谈,也一定会在听到某一个限定情节后错愕不安。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和我一起把伤痛慢慢抹去。
我只是不知道,你在哪里。
第2章 你的背包
海边的空气浑浊,无数沙砾搅拌在一起,颜色昏黄。他的手臂受了重创,看得见里面被血肉覆盖的骨头。
开始飞行,却是在码头一样的地方。巨大的铁柱,奇形怪状的舵飞天伫立。金属摩擦出火光,人群骚动。耳边传来诡异的声响:这是你活着的最后一天。
棕色的大浪,人们无暇看日出。生命被顺次带走,死神并没有离你很近。
恋人们忘记彼此,疯狂逃生。太多的嘈杂让听力丧失,仿佛默片。
他抱着他跑上跑下,他看见玻璃瓶的液体滴滴掉落,趟进自己的身体。
他突然俯下身,轻声说,“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
陆语猛然惊醒,额头上身上全是冷汗,被汗水打湿的衬衫紧贴在身上。
他多次转动中指上的戒指,那是个看起来有些发旧的,有些许划痕的白金戒指,上面刻着帆船的形状。
陆语也想不起来这个戒指究竟是怎么辗转到了自己的手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放着奢侈品牌的高端饰品不用,非要一直戴着这么个玩意儿。
这个梦。已经数次出现了。
仿佛梦魇一般,正当陆语想看清那个人的脸的时候,大脑会突然因为过度运转而剧痛到惊醒。陆语也在每一次醒来后仿佛又经历了一次生离死别,眼角出现了不易被察觉的泪水。这梦如此真实,连空气中弥漫四散的血腥味,都好似自己身临其境一般。
还有着淡淡的海盐香水的气息。
也是奇怪,梦到这些个不明所以的东西,陆语竟然发现身体有些难以启齿的反应。一低头,小帐篷不合时宜地支棱了起来。
正当他准备缓解此刻尴尬的时候,赵泽飞突然闯了进来,连门也没敲。
“喂喂喂!小赵你的礼貌呢?你就这么闯进来不怕我这儿有什么少儿不宜的场面吗?”陆语慌乱中忙把帐篷遮住。
还是让赵泽飞看了去,他秀气的脸庞瞬间挂上了想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表情,一张小脸顿时红到耳根。赵泽飞赶紧把脸侧倒一边,一时也忘记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来找陆总。
陆语看见赵泽飞这慌张的样子,心里觉得非常好笑,突然想逗逗这个来体验生活的少爷小翻译。“你说你们说鸟语这么溜的,舌头肯定非常灵活吧?”陆语故作调戏的神情。
“舌……舌头?啊,那个,我,我,我……”赵泽飞憋着一肚子的害臊,也非常想厚着脸皮把陆语的这堆屁话怼回去,但是怼人的词汇量远远比不过那些拗口的单词,徒增了几分无地自容。
逗完小翻译又无缝切换到商务问答模式,“这么着急找我到底什么事?我今天都没待在酒店啊,怎么就直接找到这来了,合着我这全是你们的奸细?在监视我吗?”陆语已经自动把赵泽飞划在了魏茗的阵营。天知道跟外面人谈判的时候被人抓了什么把柄。
赵泽飞背了一个比公文包略大一点的黑色皮包,质感上乘,不显眼的地方可以看到品牌的奢侈烙印。他保持着偏头的姿势,用一双纤细的手在背包上摩挲着,对陆语的疑问不置可否。在他的眼里,就算是魏茗的人,又能怎么样呢。这两家人早已密不可分,相互牵绊至深,不就应该是一家人吗?
终于想起正题,一瞬间强迫自己忘记刚才数秒的尴尬,回归了正常的工作状态。
“陆总,你说要收购的费雷拉航运公司,真的考虑清楚了吗?这远洋货运,什么大西洋航线,你知道里面水到底有多深吗?这里面难免不会牵扯到几方势力,有可能刚刚完成收购,码头的方向还没找好,就被人一锅端了。”
马上被陆语打断,“你小子,不是就一小翻译吗?怎么还开始出谋划策了?”他讪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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