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夙年耳朵尖得很,敏锐听出来不对劲。
“你是不是不舒服了?”他问。
谢嘉然闭眼,闷闷嗯了一声。
梁夙年说了句等下,应该是走到了一个远离人群的地方,吵杂的背景音小了很多:“你现在在哪里,画室?”
谢嘉然点点头,想起他看不见,才补了一句:“是。”
梁夙年又问:“下课了吗?”
谢嘉然极力忍着因为听见他声音而缓慢加重的不适:“下了,大家都走光了,只有我在。”
“好,谢嘉然,现在把你画室的具体楼层教室号发给我,我马上过去。”
梁夙年条理清晰:“别回宿舍,黎塘和沈学豪逃课了,现在都在宿舍打游戏,我们回去会不方便。”
“那你过来方便么?”谢嘉然怕打扰他,低声问:“你是不是在忙?”
“我有什么不方便的。”梁夙年轻松道:“没忙,跟同学一起在侧门吃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他看了眼手机:“现在是六点四十七分,难受就眯着休息一会儿,最多七分钟,一定准时出现在你面前。”
谢嘉然顺着他的话也看了眼时间,清清泠泠应下一声“好”,隐约透着几分藏不住的乖巧。
梁夙年嘴角弧度一扬,心说还真的像个小朋友了。
远远跟朝这边看的同学做了个先回去的手势,快步往校门口走了一截,临到电话挂断时又想起什么,问电话那头的小朋友:“对了,你是不是没有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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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室不比教室,可以趴在桌上睡觉。
谢嘉然觉得七分钟过得很快,打算趁这个时间做个颜色速途练习。
——两分钟后,他就额头抵着画板开始闭目发呆。
第一次觉得七分钟可以被拉得这样漫长。
直到发顶被人从后面熟稔揉了一把,谢嘉然翘起脑袋扭头去看,身后没人,梁夙年已经绕到了林杉的位置上坐下。
“来,这个给你。”
梁夙年把一个包装可爱的盒子拆开封口,递给谢嘉然:“侧门新开的甜品店,很多人都在买,味道应该还不错。”
“蛋糕?”谢嘉然想起刚刚林杉约他一起去的甜品店,好像也是在侧门。
“嗯。”梁夙年动作自然地牵起谢嘉然左手,用干燥的掌心完全裹住他的手背。
“我问了店员,他们说这款蛋糕卖的最火,但是没有原味,我就给你买了个草莓的,上面还有刚切出来的新鲜的草莓。”
发现了,梁同学是真的很喜欢吃草莓。
“谢谢。”谢嘉然说。
梁夙年:“谢什么,反正顺路。”
谢嘉然长得像小猫,性格像小猫,连吃东西也像,小口小口的,慢条斯理的,再饿也不会失掉规矩。
梁夙年身边朋友吃饭就跟怕被抢食的猪崽一样个个狼吞虎咽,像谢嘉然这样吃得赏心悦目的还真没怎么见过。
他觉得新鲜,手机也不玩了,盯着人看得兴致盎然。
谢嘉然被他盯得不自在,默默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
蛋糕吃完了,新的问题也接踵而至。
他的画还差大半没画完,梁夙年这样牵着他一只手,他就端不了颜料盘了。
放在一边涂一点沾一点很麻烦,费时,而且极不顺手。
他动作笨拙得太明显,即便不说,梁夙年也发现了:“这样是不是不太方便?”
谢嘉然默了两秒,嘴硬道:“还好。”
“跟我还客气啊?”
梁夙年松开他站起来,谢嘉然手上一下空了,下意识追上去勾他的手指。
忍俊不禁的一声轻笑传入耳中,谢嘉然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人轻而易举腾空抱了起来。
梁夙年抢了他的位置,把自己怀里的空位赔给了他。
“别急,我不走。”
梁夙年贴心地伸手把调色盘拿过来递给他:“喏,这样是不是会方便些?”
“……”
从来没被人用这样亲密的姿势抱过,谢嘉然不觉身体一僵,大脑有了长达三秒的空白。
“坐得不舒服?”
梁夙年稍微调整了一下位置,将他更往自己怀里挪了些:“这样呢?有没有好点?”
谢嘉然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喉结上下滑动咽了一口唾沫,挣扎着想下去:“不用,我很重,这么坐着你会腿麻的。”
他那点力气在梁夙年眼里约等于无,略微收紧手臂便轻松压制:“得了吧,你这还重呢,抱你跟抱个小鸡仔一样。”
男生是真的瘦。
轻不说,腰细得他用一只手臂就能轻松环住还有富余,虽然上次在更衣室已经有所见识,但真正抱在腿上还是不免叫他感慨。
谢嘉然被他有意无意丈量的动作握了一下腰。
像是被无形触碰到什么开光,整个人都麻了一下,手掌心和小腿肚都在发软,险些没能握住画笔。
怀里的人安静下来不动了。
梁夙年挑眉看着他耳尖悄然晕开的一层绯红,眼底笑意渐浓。
“多吃点。”他说:“太瘦了不好,容易生病。”
谢嘉然现在浑身不自在,听见这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词穷地憋出一个“好”。
略显呆板。
夕阳西下,澄亮的阳光从窗外斜斜铺入。
只有两个人的画室安静得出奇。
梁夙年怀里装着个谢嘉然玩儿不了手机,盯着画布看了一会儿,开始跟他唠嗑闲聊。
“这么多颜色的组合都记得住吗?”
梁夙年这个彻头彻尾的理科生,总觉得谢嘉然的手大约沾了一种名叫艺术的魔力,几种颜料随便一和,都能变出另一个更漂亮罕见的色调。
他犯懒,懒洋洋地把下颌搁在谢嘉然肩膀上,一说话,热气就会不断喷洒在他脖颈和脸侧,骚起一阵轻痒。
不过跟渴肤症的痒不同,并不会让人觉得难受,甚至对他来说还会有莫名的舒服。
“也不算很多。”谢嘉然耐心跟他解释:“只要把互补色弄清楚,其他就会很好记。”
“那也厉害。”梁夙年夸起人从来不吝啬,洋洋洒洒:“我初中头回看化学老师做高锰酸钾实验的时候就是这个感觉,神奇,牛逼,妙不可言。”
这应该算是艺术生和理科生最典型的碰撞了吧。
谢嘉然早忘了高锰酸钾和什么东西混合才会变色,而梁夙年则是很认真地想要夸人,却折于词汇量匮乏愣是吐不出什么高大上的好词。
但是胜在作用明显。
最初的不自在在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里偷偷溜跑了,他也渐渐习惯了梁夙年的怀抱。
谢嘉然画画有个不知算好算坏的毛病,只要起了笔,就会不自觉完全投入进去。
直到一幅画完才反应过来耳边已经安静许久,窗外也早被黑暗笼罩。
偏头看一眼,梁夙年侧头歪在他右肩上,阖着双眼长睫垂落,不知睡着多久了。
小心翼翼收起画纸尽量不发出声音,无意间低头,被梁夙年手背上一点红色吸引了注意力。
在右手虎口往下一些的地方,应该是他在换画笔的时候不小心沾到他手上的。
用指尖轻轻蹭一下,已经干了,擦不掉。
强迫症发作,谢嘉然不舒服地盯着这点红色思索良久。
随后将放在一边准备一会儿拿去清洗的颜料盘再次端起,挑了支最细软的画笔,调好颜色,动作很轻地在那点红色上开始勾勒轮廓。
不过三两笔,一颗圆滚可爱的草莓初见形态。
他画得认真,完全没注意到教室门口一道人影已经傻在原地伫立良久,目瞪狗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不给芽芽评论了,那芽芽明天就悲伤地断个更压个字数吧QAQ
让年年靠着小谢多睡一天~
第11章 混血
林杉刚跟男朋友看完电影,买了蛋糕回来路过教学楼,发现教室灯还亮着,就知道谢嘉然还没走。
本着提醒他早点回去休息,顺便送他蛋糕尝尝的友善心思拐进教学楼,却万万没想到会撞见这样一幕。
教室角落的位置,两个男生正亲密抱坐在一起。
一个低着头垂着眉眼,神色乖巧认真,一个头靠在他肩上看不清神情,但从他这个奇妙的角度看过去,就好像后者正在亲吻前者的颈侧。
好死不死,两个人他恰好还都认识。
“……”
我,操……
傻眼。
除了傻眼还是傻眼。
林杉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小眼睛。
那个乖乖坐在别人怀里不争不扎的,确定跟他认识的重度洁癖患者谢嘉然是同一个人?
没被魂穿??
没被陨石砸脑袋???
他们不是直男吗?!!!
林杉傻兮兮看看他们,再低头看看手上的蛋糕,再看看他们……
半晌,无不钦佩地竖起大拇指,红红火火恍恍惚惚退出门外。
牛!
-
谢嘉然画完一颗活灵活现的草莓,梁夙年还没有醒。
于是放下画笔,幅度很小地偏过头,目光落在脸上。
这是他头一次以这样神奇的视角看一个人,近到他都可以数清梁夙年根根分明的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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