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城,入秋后,总爱下起小雨。
夜里,淅淅沥沥的,仿佛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湿漉的寒意。
季长安看到了警局外面的黑色宾利,副驾驶位的车窗开着,夜里只能依稀看见人的剪影,但是那点猩红却很显眼。
季长安腿长,没几步就走到了车窗面前,他伸手想夺掉闻宴手里的烟,却被躲开。
闻宴让司机把车开了过来然后打车回去,自己留在这里等季长安。
皓白的手腕搭着,手指一垂,连烟头也垂着,“以前高中的时候,我没有不准你抽过烟。”
“能一样吗。”
“为什么不一样?”空气都是湿润的,带着雨天特有的气息,“不都是男友关系吗?”
季长安侧眸看他,“更深入了啊。”
深入…闻宴还卷着这两句话思索,季长安却已经捉住对方的手腕,低下头,含住了烟,他就着闻宴的手吸了两口,把烟圈吐向另一边,垂着眸笑了笑,“戒了很久,再次抽,似乎感觉更浓郁了。”
手腕还被握着,能感到季长安手指的凉意,睫毛动了动,闻宴道:“赶快进来吧,别又发烧了,到时候一个残,一个病,像什么话。”
“你没有残。”季长安轻轻吻了下他的手腕,弹了下闻宴的脑门,才转向另一边。
副驾驶是特意改造过能放下轮椅,闻宴碰了碰扶手,到底是差点就残了,要是真残了…
他垂着眼,抿紧了唇。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他是不会放弃季长安的,他现在有钱,又不会拖累到对方。
“吃东西了吗?”季长安坐到车里,问。
“嗯,你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先去吃点东西再回家。”
“去哪?”
闻宴笑着调侃道:“当然挑最贵的地去,要符合我们娇花的身份。”
“嗯?”
“那个,群星城顶楼的牛排餐厅。”闻宴无意识地摸着自己的无名指,他谈生意的时候,看见过一对同性恋人在那里求婚,那时候他有过短暂的失神,他也希望能和季长安有那么一天。
“好。”
…
闻宴坐着轮椅被推进来时,还是吸引到了一部分人的目光,但是大家都只是好奇地打量了一眼,便没有再多管。
餐厅的玻璃窗外,可以看见城市的夜景。
南城只是一个小城市,但是他的夜景,同样也是灯火璀璨,繁华靓丽。
闻宴点了餐,还让服务员摆上了十一朵红玫瑰,开了一瓶红酒。
服务员给两个人送好餐倒好红酒后就推着餐车离开,闻宴晃了晃红酒,和季长安碰了杯后,轻轻抿了一口,想再喝,就被季长安拿开了。
“不宜多喝,刚让你喝一口,是为了浪漫。”
“长安…”
季长安的牛排只要三分熟,伴随刀切有血渗出,他一边切着吃下了一块,仪态优雅完美,可以看得出来,蓝琴至少在某些方面,很用心地教导过他。
“怎么了?”
“真的不难受吗?”闻宴问,“如果有任何压抑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我能和你一起分担。”
季长安伸了手拿过闻宴的餐碟,帮对方切着牛排,旁边的红玫瑰,映得他的侧脸有几分暖色,“她这样的结局是我逼的,我不会难过。”
闻宴看着对方把切好的牛排送到他面前,然后又自己切着那三分熟的牛排,血水漫过银色的刀叉,“我有情感缺失症,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对什么都不在意,生命,感情,家庭,朋友,我都觉得毫无意义。”
季长安抬眸看着他,“哎,其实这也是一种幸运,我没有被蓝琴折磨疯,还得靠这个病。”
“折磨疯…”闻宴眼沉如墨,“原来,陈姜说的,你过得不好,是真的。”
“没有不好,我不在意。”季长安把闻宴只喝了一口的红酒给喝完,“但是,被关小黑屋的滋味,我也并不喜欢。”
“她,从你几岁开始关你?”
“有记忆起。”只要闻宴问,季长安也没有任何犹豫地就回答,“关进黑屋里,直到我认错。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有过那么一丝对母亲的爱慕,毕竟她是漂亮的,优雅的,当然,只是不发疯的时候。”
“可是吧,在她把我推进卫生间冲冷水感冒发烧也没有把季杰叫回来后,我也就没什么想法了。”季长安摇摇头,“不难过,毕竟对她没有感情,只是厌烦和难熬是肯定的。不过,后来我慢慢觉得生活有点意思的开始,是从你开始的。”
“不会要告白吧。”闻宴眼里含着笑,掩盖住了心疼。
季长安笑了一声,“没有,有些变态,你要听吗?”
“能有你啃脖子变态吗?”
“差不多。”季长安放下刀叉,“你要和我做同桌,做朋友时,我其实都是无感的,有点异样感觉的,是期中考,你拿走了我的第一名的那天。”
“你大概忘记了,那天你生病了,唇和脸颊都是煞白的,眼睛有些红,整个人看上去又恹又可怜。”季长安皱着眉笑,“我当时就在想,还能再被欺负得可怜一些吗。”
第59章 我挺享受的
闻宴这下是真的有些吃惊了,“啊?”
季长安抬眸看着他,“我就是挺喜欢看你难受的样子,所以会冷漠,会爱搭不理,我挺享受那样的感觉。”
闻宴挑眉。
“打巧,那天明老给你发奖状,你鞠躬道谢时,一截脖子在阳光的照耀下,连绒毛都是诱人的。”季长安似乎回忆出了别样的滋味,还换了个姿势,“要是当时班上没人,我估计会,亲,闻?”
“打住。”闻宴抬手示意对方停下,“你越说,我就觉得自己越想根鸭脖。”
“鸭脖是辣的咸的,你是甜的。”
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土味情话,闻宴噎了噎,瞬间觉得盘子里的牛排没有滋味了。
耳垂在发烫,“说来说去,你还不就是个死傲娇。”
“死傲娇?”
“嗯。”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吃牛排,耳垂的红晕已经蔓延到了脖颈。
季长安注视着,眼底沉下了柔光,“也只有你会一而再再而三为我找理由开脱。”
闻宴垂着眼,握紧的刀叉攥紧了一些,复才抬头看他,“那就对我好一辈子。”
季长安看着他笑,“好。”
他年少时,无论对方提什么要求,他都从未允诺一个好字,现如今,季长安觉得,他恨不得,说上几千个好。
只要闻宴愿意提要求。
原来,牵肠挂肚,悔恨挫败,会让人生出这么浓烈的想要弥补的心情。
…
回到家以后,闻宴要洗澡。
住院以来的这段时间,都是季长安在帮他擦洗,能洗澡后也是对方帮他洗。
可是每一次,他都觉得不好意思,或许是太敏感。
比如现在,在季长安帮他脱下衣服把他抱起来时,他还是会忍不住手脚蜷缩。
“你这样,很像…”
“很像什么?”
“像未经历人事的少!妇。”
闻宴咬了季长安的胳膊一口,只留下浅浅的牙印。
季长安失笑。
抱到浴缸里,温热的水和白色的泡沫遮挡住了身体的大部分,闻宴脸上的温度才有所降温,回头看了眼正在挽衣袖的男人,线条英俊,也许是因为寸头的头发长了些,让他变得有些温柔。
转过头去,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
他现在复健得很好,坐着站着已经没有问题,借助外力,也能走动,就是出门外出,因为方便暂时借助轮椅。
闻宴太瘦,像两只蝴蝶一样的肩胛骨,美则美矣,却有种触目惊心的孱弱感。
他的背脊线很漂亮,皮肤也很好,在泡沫中,像是供在云层里的一块玉。
就是这块玉,有手术疤。
季长安没有绮念地给他擦洗着身体,只是指尖在落到腰侧的那道疤时,总是会有停顿,“我一直没有问你,医生说你以前出过一次车祸。”
“嗯。”闻宴垂着头,其实知道季长安的特殊癖好后,他也有意无意地,喜欢把自己的脖子展示给对方,百无聊赖地给自己的胳膊抹上泡沫,他很平静地说,“闻馨把我送进戒管校里,我怕你出国,也被确实被逼得没办法,一直再找机会往外逃,有一天抓到了机会,跑了出来,那所学校外面穿过大片的玉米地后就是高速公路,我跑得太急,没注意,被货车撞了。”
他没有说,其实他是故意撞上去的。
季长安手指顿了顿,毛巾上的水从对方的背上滚落了下来,没入了水里,消失不见。
他只是呼吸短暂地乱了乱,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疼吗?”
疼,比李智轩打的要疼千万倍,毕竟当时,他都已经能看到季长安来告诉他不分手了。
嘴巴里不断涌出血,仿佛要把呼吸都给堵完的感觉一点也不好,连小小地吸一口气,都恨不得就直接没了呼吸好。
“当时不疼,后来,手术过后还是蛮难受的。”他侧眸看到季长安的手搭在那条疤上,抬手覆盖在对方的手上面,掌心是湿润的,“可能,人这一辈子,可能只有经历过死亡,才知道生的可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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