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步数不如上次密集, 原因是周衍的腰不舒服, 走了两步就靠在墙壁上歇息。他手里拿着一张便签和圆珠笔，还想用上次的招数让景逸宸消气，不过很纠结要写些什么内容。
太硬气的话容易功亏一篑。
太软的话会丢面子, 这不符合他的处事风格。
正自纠结, 书房的门猝不及防地被人从里侧打开。景逸宸一身素白的居家服出现在视野里, 身姿笔直, 年轻又干净。
周衍一愣, 手里的便签不小心掉在地上。他想弯腰去捡, 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腰和肚子都在阻止他。
最后还是景逸宸帮他捡起来，递还给他, 与此同时开口道：“周先生, 你的腰需要修养, 早点休息。”
周衍把便签攥在手心，一脸叛逆：“不困。”
“周先生在这里遛弯？”景逸宸环视一周, 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带着疏离感冷静道，“这里不适合，还是早点回房间休息，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我不是遛弯，我找你是为了...”周衍脑子里的小人又在打架, 心情极其复杂，说话吞吞吐吐的，“是为了.....我之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周先生，你之前说什么了？”景逸宸不慌不忙地问。
“就是....”周衍都对自己的优柔寡断感到无语，想清楚后迅速恢复一贯的嚣张，气势瞬间回来了，“就是我说你没情商，没情趣，这些话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还有，”周衍怕人误会，有点别扭的解释，“我没有背后说人闲话的习惯，我和维清是很好的朋友，我们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没什么禁忌，他也不会当真的，而且他很尊重你，他总跟我夸你，临走前还嘱咐我，别让我欺负你。”
说到这里，周衍斜眼瞅着景逸宸，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到底谁欺负谁，每次正面开战都是我被气到差点昏厥...”
“我明白，”景逸宸出乎意料的善解人意，“我知道周先生是在开玩笑，我不会当真的。”
“这就对了嘛！”周衍立刻绽放出笑容，哥俩好似地照景逸宸肩膀给了一拳，“我就说你没那么小气，回来以后你自己一个人躲进书房，还以为你又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从来没有过。”景逸宸习惯性抬眼镜，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周先生太敏感了，我心里清楚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某些表现确实与你格格不入，我说话的方式过于直白，有时候会无意识的伤人自尊，如果有冒犯到你，我在这里道歉。”
这么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之处，倒是把周衍整不会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他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冲动，很想把景逸宸搂进怀里安慰，拍着对方的背部，用慈祥的语气说没关系。
周衍心想，要不是有大肚子隔着，他绝逼把景逸宸捞进怀里狠狠地揉两下。
“周先生，你又对着空气笑。”
景逸宸有些惊讶他还能在这短短的数秒中走神。
“啊？”周总脑子里幻想的画面碎了一地，清了清嗓子说，“好吧，你很有悟性。”
景逸宸抿着唇，没表情。
“其实...”周衍竖起大拇指，嘴角也跟着勾起细小的弧度，“景逸宸，你是一个非常优秀，非常聪明的人，还是在这个浑浊的现实社会中少有的存在，你很纯粹，抛开一些私人恩怨，我可以跟你讲实话，某些方面，我很欣赏你，如果换成是我，我就做不到。”
这番赞美的话确实出人意表。景逸宸淡眸柔和了一些，语气也不自觉变暖：“谢谢周先生。”
“这就完了？”周衍双臂环胸，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我在夸赞你，你就没个反应？”
景逸宸表情一顿，略有不解：“你想让我怎么样。”
“最起码要给个笑脸吧。”周衍臭不要脸的提出要求。
景逸宸如他所愿，真的笑了一下，也就是一下。
周衍并不满足，毫无预兆地倾身上前，伸手捏住景逸宸的脸颊，力道不轻不重地往两边拉扯，见到对方的牙齿露出来，才满意道：“这还差不多。”
倏地，景逸宸用力握住他的手腕，一点点把手从自己的脸上移开，周衍没感觉到疼，但他的眼睛清楚看见景逸宸手背上的青筋正在爆起。
他哼笑了一声，不仅没退开身子，反而得寸进尺地与对方拉近距离，屋内昏暗的灯光为他的眼睫添了几分神秘感，看着更加深邃，他压低声音说：“景院长，你怎么像个黄花大闺女，碰一下一惊一乍的。”
景逸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整个人充满了利刃出鞘无法控制的危险攻击性。
周衍眼底的笑意更放肆，声音更低，“我要是亲你一口，你还不得跳起来杀了我。”
像是要证明似的，他稍微抬起下巴，想用自己的嘴唇去碰对方的。
就快得逞的时候，周衍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得模糊不清，身形一晃，被一股陌生力量支配了全身，缓神时，他已经被景逸宸用胳膊抵在墙壁上。
景逸宸修长白皙的五指，正捏着他的下巴，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让人再也说不出话来。
“周衍，你玩够了没有。”景逸宸刚刚还说从来没有生过气，现在就向周衍展现他不同寻常的一面。
周衍不仅没感觉到愤怒和难堪，反而露出兴奋的表情，像是挖宝藏的过程中收获了意外惊喜，“景逸宸，我曾经说过的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或者是看上的人，我都会想尽办法得到，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在这方面失利过。”
景逸宸眼眸微眯，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冰冷：“我跟他们不一样，你最好不要触碰我的底线。”
“呵...”周衍嘴边带上了些许微妙的笑意，他毫不掩盖眸里的真实情绪，不给对方逃避的余地，“你当然不一样，你是独一无二的，最特别的，我从来没有遇见过像你这样的人，你总是能给我惊喜。”
“周衍，你听好，我不是一个可以陪你玩游戏的对象，只会让我觉得浪费时间。”景逸宸看人的双眼坚定又锋锐，几乎能夺走人的呼吸。
“你认为我在跟你玩？”周衍挑了挑眉，干脆放松身体靠在墙上，摇摇手指淡定道，“我也不太喜欢玩游戏，不过我喜欢挑战一切高难度。”
刚说完，周衍明显感觉到捏着自己下巴的手加重了力道，他忍着不适，漫不经心地说着：“原来医生不止会救人，还会想着杀人？”
眼前的景逸宸熟悉又陌生，极为精致的轮廓，透着一股积压许久的肃杀之气。
这一刻周衍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他以前竟然认为景逸宸是个斯文人，看起来面容清俊，体态修长，脱了衣服会呈现出漂亮而矫健的体魄，这明明是沉睡的猛兽，苏醒时，危险......又迷人。
周衍还知道，景逸宸并不像表面那样冷淡，实则情感丰富又细腻。
“你该休息了。”
在这场无声的博弈中，景逸宸忽然松了手，退后一步拉开距离。
眨眼之间已然恢复成衣冠楚楚、游刃有余的模样。他还好心帮周衍整理衣襟，手法熟练轻柔，但身上的冷气还未散尽。
周衍动了动嘴，觉得下巴有点酸痛，瞥一眼已经恢复正常的男人，说句：“下手真狠啊。”
“抱歉，”景逸宸一副严正以待的样子，“我不是故意的，我送你回房间。”
他也不管周衍同不同意，拽着人胳膊就往主卧的方向走去。
“你干嘛？松手！”周衍还没闹够呢，才发掘出景逸宸不同寻常的一面，整个身体的细胞都在兴奋着呢。
景逸宸恍若不闻，他用着和之前一样不紧不慢的步调带人回房，为了弥补刚刚的过失举动，亲自将男人抱到床上，就算对方趁机捏了一下他的耳垂，他也没有阻止。
他帮人把被子盖好，低声说：“早点休息，晚安。”
“喂！”周衍躺在床上也不老实，“我沉吗？”
“不沉，”景逸宸认真回答，离开之际不忘提醒道，“记住，要保持微笑。”
周衍拿起旁边的枕头往门口扔，竖个中指挑衅：“微笑你妹啊！”
*
周二，晴朗的一天。
S市今年的冬季照往年稍微冷了一点，这点在一个男人身上得到证实。
一零三院长办公室内，一个穿着厚重羽绒服的男人侧躺在沙发上，他有一头褐发，俊秀的脸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更白，他把自己缩成一团，闭着眼睛很安静，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
“来了多久。”
景逸宸站在门口，瞄一眼里面的男人，转头问跟在旁边的邵磊。
邵磊音量放低：“你去开会的时候，他就来了。”
也就是说，等了三个小时。
景逸宸又问：“心理卫生科的专家到了吗？”
邵磊一脸无奈，两手摊开：“已经来过了，然后又走了，因为他非常抗拒和医生沟通，不愿意配合，一句话都不讲，只等你。”
景逸宸合上病历，转手交给邵磊，做了一个手势。
邵磊了然于心，自觉往后退，顺便把办公室的门关上。
“陈落。”景逸宸缓步走到沙发一侧，轻轻开口，“你睡了吗？”
